322.第322章 忽有故人心上過
蘇云亭和姝瑤的婚事牽動著京都諸多人的心腸。
蘇玄明在策論上,寫下最后一個字后,放下毛筆,心思不禁飛到了杭州去,不知阿弟現(xiàn)在如何了?
崔三論不在,考校蘇學(xué)明的任務(wù)就落在了柳夫子頭上。
柳夫子接過蘇玄明的策論,連著誦讀三遍,放下策論,長長嘆了一口氣:“長江后浪推前浪。蘇郎的進(jìn)步一日千里,若無意外,此次恩科必定榜上有名!”
蘇玄明回過神,對著柳夫子拱手:“多虧夫子們的教導(dǎo)?!?br />
柳夫子擺擺手,這讀書一事也是講究天賦的。
有天分的學(xué)子,只需略略點(diǎn)撥一番,就能踏上那康莊大道。
沒天分的學(xué)子,即使靠著勤能補(bǔ)拙,也只是考上秀才,運(yùn)氣好點(diǎn)的,能中舉人,但想金榜題名,光靠勤奮可是萬萬不夠的。
所以,百川書院從來不要求每個學(xué)生必須都走科舉仕途。
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平安度過此生,何嘗不是另一種成功?
柳夫子點(diǎn)評幾句后,又去看其他學(xué)子的課業(yè)。
蘇玄明垂眸,掩住眼里的復(fù)雜情緒。
其實,他是很想和外祖父一同去杭州的。
阿弟定親這樣的大事,自己這個做兄長的,怎么可以不在場?
然而,站在碼頭上,蘇玄明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
“你在想什么?”文鈺站在蘇玄明面前,微微弓著腰,一縷黑發(fā)從她的肩頭滑落,幾乎要碰觸到蘇玄明的鼻尖。
蘇玄明聞到一股熟悉的白玉蘭香,這才反過神,原來這堂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在想阿弟。不知道他的定親是否辦妥了?!?br />
文鈺掃一眼,尋了個蘇玄明旁邊的位置坐下來:“有崔大人在那,肯定沒問題的。”
蘇玄明在文鈺面前,沒什么好隱瞞的:“我知,但我心中仍然不安?!?br />
文鈺了然:“你是愧疚了,覺得沒有盡到做兄長的責(zé)任?!?br />
蘇玄明的眼神流露出一絲回憶之色:“是啊。自小,我就長在祖母膝下,但凡我靠近阿娘和弟弟妹妹們,祖母就得生場大病。所以即便我知道阿弟身體不好,也很少去探望?!?br />
蘇玄明說這話時,表情很復(fù)雜。
他早就意識到,祖母對自己并非全心全意的疼愛,更多的是利用自己拿捏阿娘。
人生路,漫漫長。當(dāng)他回頭看從前,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做了那么多的錯事。
等他想要去彌補(bǔ)時,好像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文鈺是個合格的傾聽者。
放學(xué)后,蘇玄明送文鈺回府,他們在京都城門下馬車后,不約而同地決定走回去。
傍晚的京都,是極美的。
天邊泛起一片金黃色的光暈,宛若一幅照在大地上的黃金帷幕。
隨著光暈一點(diǎn)點(diǎn)淡去,街邊小巷,高門大院都燃起一盞盞燈火。
萬家燈火,可與皓月爭輝。
和蘇玄明二人擦肩而過的,有剛剛下值的官吏,有嬉戲的兒童,有相約去逛夜市的娘子們……
他們或一臉疲憊,或天真爛漫,或滿心期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快樂和煩惱。
蘇玄明指著路邊一個賣羊肉羹的攤子,說道:“我在松山書院被李少言欺負(fù),身上的銀錢總被搶了去。不敢和府里說,我就借口和同窗聚會,實際上則是來這個小攤上吃肉羹?!?br />
這些曾經(jīng)覺得恥辱的過往,如今卻能輕飄飄地談起來。
蘇玄明:“后來跟店家相熟了,我去的時候,總會多給我一勺。”
文鈺提議:“不如我們?nèi)ツ莾嘿I一份羊肉羹?”
蘇玄明彎彎眼睛,在橙黃的燈光下,整個人柔和得不像話。
文鈺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小鹿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摸摸自己的胸口,鼻腔竟有些發(fā)酸。
“店家,給我上兩碗羊肉羹?!碧K玄明尋了個空桌,和文鈺一起坐下來。
正忙得不可開交的店家,抬頭一看,愣神片刻后,就笑起來:“不要蔥花,不加姜?”
蘇玄明眼里的笑意幾乎要漾出來:“您還記得呢?”
店家優(yōu)先給蘇玄明盛羊肉羹:“當(dāng)然記得,郎君倒是許久沒來了?!?br />
“課業(yè)繁忙,來這邊來的少了?!?br />
“課業(yè)要緊!”店家遞給蘇玄明滿滿一大碗羊肉羹,顯然比旁的客人要多上一些。
文鈺也跟著沾光。
店家知曉女郎的胃口不及男兒大,所以特意多舀了些羊肉末沫放里面。
蘇玄明和文鈺相對而坐,默默吃起來。
這羊肉羹熬得極好,軟爛入味,鮮得幾乎叫人要把舌頭都吃下去。
兩人埋頭苦吃,心念一動,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對,滿是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