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顧知灼沒有說話。

  姜有鄭憋悶得很, 莫說是顧大姑娘了，換作誰都要恨死。

  人群里頓時一片嘩然。

  “大姑娘。”

  老單終于回來了，他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了進(jìn)來, 連馬都棄了，飛快地稟道：“小的打聽過了, 壽材鋪的棺木全都要訂做, 沒有現(xiàn)成的?！?br />
  “訂做一副需要多久？”

  “三天?！?br />
  姜有鄭勸道：“顧大姑娘，不如就先稍待三天?！?br />
  顧知灼俯首目著頭顱，說道：“你再去問問，訂做一個木盒需要多久，加急?！?br />
  老單脫口而出：“大姑娘！這、這豈能……”

  “爹爹不會在意的，去吧。而且……”顧知灼笑得苦澀, “若是棺木要怎么放？”

  她剛剛也想到了，他們是要趕路疾奔的，若是拖著一具棺木，一但顛簸起來, 爹爹在里頭豈不是要東滾西撞……

  老單：“……是?！?br />
  頭顱還是放在大小正好的木盒子里最是妥貼, 理智上是這樣想的，但心里止不住的痛。

  這些話離得最近的百姓都聽到了。

  誰能想到，堂堂鎮(zhèn)國公居然會連一具棺木都沒有。

  “顧姑娘！”

  老單正要走, 一個老嫗在兒媳婦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過來，她的身后有兩個少年拖了一輛板車, 板車的上頭赫然是一具黑棺。

  老嫗注視著顧知灼懷中的人頭, 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堆積在滿是褶皺的臉上。

  他們一家是這阿烏爾城的普通百姓，六年前的那一戰(zhàn), 她的三個兒子全都死了。

  本來她以為她和兒媳婦們，孫兒孫女也逃不過那場劫難，他們一家子縮在一起等死，可是，國公爺比黑白無常來得更快，他發(fā)現(xiàn)了躺在尸堆里他們，讓人把他們挖了出來。

  他們的命全是國公爺給的。

  她的孫兒和孫女都長大了，她還有了一個小重孫女，他們本來連活下來的機(jī)會都沒有。

  她在家中聽到鄰居說國公爺?shù)拈|女來了，就趕緊出來看看，本想遠(yuǎn)遠(yuǎn)的磕個頭，路過壽材鋪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打聽買棺木，這口音一聽就是京城來的，她向老板打聽了幾句，趕忙打發(fā)孫子回去把自己置辦好的壽材拖過來。

  老嫗懇切地說道：“顧姑娘，若是不嫌棄，請用這具棺木吧。”

  她口齒不利索，還是努力解釋道：“這是干凈的，新做好的。”

  黑漆棺木平平常常，甚至有些簡陋。

  時人都有在世時為了自己備好壽材的習(xí)慣，這是老人家為她自己備。

  顧知灼呆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忍住泣音，呢喃道：”多謝?！?br />
  她接受了這份好意。

  “不，不?！崩蠇炦B連擺手，“國公爺能用上，是老婆子的福氣，是大幸?！?br />
  老單他們幫著把棺木從板車上卸了下來，顧知灼親手將頭顱放進(jìn)了棺木中。

  但正像她想到的那樣，棺木太大了，小小的頭顱根本難以好好安置。

  她怔怔地看著，只想雙手掩面大哭一場。

  “顧姑娘，放些黃紙吧?！?br />
  人群中有人捧來了滿滿一大盒的黃紙，鋪在了空蕩蕩的棺木里。

  “我家也有。我去拿?！?br />
  “我家還有些紙錢?！?br />
  馬上要到中元節(jié)了，不少人家里都備著祭祀的黃紙和紙錢，一家一家拿了許許多多過來，他們親手鋪滿了整個棺木。

  頭顱安置在其中，不再搖動不寧。

  顧知灼閉了閉眼睛，蓋上了棺。

  “炔炔?！?br />
  顧知灼輕喚一聲，不需要她多說，顧以炔心領(lǐng)神會。

  他與她一起跪下，向老嫗和周遭百姓真心實意地磕了一個頭。

  “不敢，不敢當(dāng)。”

  老嫗措手不及地把她扶了起來，哭道：“老婆子能為國公爺做的，也只有這件事了?！?br />
  周圍是此起彼伏的應(yīng)和聲。

  “顧大姑娘?！苯朽嵜髦约翰辉撘槐砻鲬B(tài)度，但還是忍不住了，發(fā)自肺腑地說道，“所有人都是念著國公爺?shù)?，整個西疆，每一個人都感激國公爺！”

  “是國公爺?shù)拈L槍救了我們。這份恩，我們都記著。”

  鎮(zhèn)國公戰(zhàn)死后，西疆家家都為他立起了牌位，香火供奉。

  不要因為劉諾討厭我們。

  “為國公爺送行?！?br />
  不知是誰高喊了這么一句。

  “國公爺走好！”

  緊接著，一聲一聲匯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