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暴雨
知道餓死鬼與江景之是同一人后,謝儀舟未曾動過與他相認(rèn)的念頭,除了因為活埋太子的罪名與遠(yuǎn)離謝家的想法之外,還因為她知道地位越高,要考慮的人與事情就越多,這些外力凝聚起來,會迫使人發(fā)生改變。
譬如,餓死鬼可能會教訓(xùn)為給他獻(xiàn)藥而現(xiàn)身的、高傲無禮、行事沒有邊界的宋黎杉,但不會殺了她,可江景之會。
為什么要殺了宋黎杉?
謝儀舟并不喜歡宋黎杉,依對方的性格,若她不是謝太師府的千金小姐,遭遇絕不會比羅啟明好到哪里去,可她覺得宋黎杉罪不至死。
謝儀舟心里冰涼,可能是因為唇亡齒寒。
她顫顫退后一步,呆呆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問:“她、她必須要死嗎?”
“必須。”江景之沒有絲毫遲疑,說話時眸光甚至更加冷硬尖銳,“從她出現(xiàn)在那一刻起,死亡的結(jié)局就已經(jīng)注定?!?br />
謝儀舟呼吸急促起來,胸口起伏著,嘴唇發(fā)抖。
她想問江景之,在他丟失的記憶里,那個救了他的人,是不是也注定與宋黎杉是一樣的結(jié)局。
可風(fēng)越發(fā)的大了,吹得她發(fā)絲飛舞,有幾縷落到了懷中小狗的爪子里,被興奮的小狗扯得生疼。
她拽回發(fā)絲,將小狗放在腳邊,把它往外輕踢了下。
小狗黏人,不顧她的推拒,非要往她腿上撲。
這讓謝儀舟再次記起那個討厭的餓死鬼。
她抬頭,看見江景之凝目打量的目光,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
“你殺了我吧。”謝儀舟說,反正本來就是她把他埋了的,“但是林喬兄妹與謝家人是無辜的,他們一方是收錢做事,一方對我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br />
“我……”一旁的林喬想說些什么,被侍衛(wèi)橫劍一擋制止住。
江景之沒朝那邊看,淡然頷首,道:“方才你問我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我回答你。因為在與你分開后,我與羅啟明遇刺,羅大夫重傷,至今未醒?!?br />
謝儀舟驚訝,然后明白了,“所以,又是我走漏了風(fēng)聲導(dǎo)致羅啟明遇害。”
“所以,”江景之道,“你合該死在這里。”
謝儀舟無力辯駁,將腳邊撲騰的小狗又往遠(yuǎn)處踢了踢,無果,她苦澀一笑,又看了看林喬,然后認(rèn)命合上眼。
她不善辯論,從來都說不過餓死鬼的,只能靠捶打讓他老實一點。
餓死鬼不介意她動手,從不反抗,還常常故意惹她對他動手。
可能就是這個緣故,那晚她推開餓死鬼的時候用了很大力氣,沒想到他那次沒能躲開……否則他就不會“死”了。
江景之殺了她,也算是報那一推之仇了吧。
“你的死因會是遇刺而亡,連累不到謝府?!苯爸穆曇繇懫?。
謝儀舟緊閉雙眼,道:“多謝殿下?!?br />
謝他為她保留了體面,沒讓她對謝家有更多的虧欠。
“你的人和狗會與你一起?!苯爸终f。
謝儀舟不敢睜眼,想求他放過林喬兄妹,嘴唇抖動,那些哀求的話怎么也發(fā)不出來。
終究還是連累了林喬兄妹,她早就說過的,京城未必安全……不過林喬機(jī)靈大膽,興許在她死后,能靈機(jī)一動找出讓江景之改變主意的法子。
若是能成,希望他能念在往日情分上,也保住墜星猊的性命。
這是只傻狗,怎么攆都不愿意離開。
“馬車就是你剛下來的那輛,角落里的匣子中是你要的金銀珠寶?!苯爸穆曇衾^續(xù)。
金銀珠寶,都要死了,給她金銀珠寶有什么用……咦?
謝儀舟猛地睜眼,還沒看見江景之的臉,就被隨風(fēng)舞動的發(fā)絲迷了眼睛。
她慌忙撥開亂發(fā)再看,見面前的江景之依然是那副要殺了她的冷臉。
他身后的蔥郁的樹枝嘩啦啦地?fù)u晃著,風(fēng)更大了,天也陰沉沉的,像是要落雨。
謝儀舟懷疑是風(fēng)聲太大,讓她聽錯了。
“還有疑問?”江景之迎著她的目光,星眸沉穩(wěn),泰然詢問。
“……沒有……”
謝儀舟眼睛重新閉上,想了想,又睜開,狐疑地看著江景之。
江景之被她盯了會兒,嘴角倏然一揚(yáng),向著謝儀舟俯身,在她面前笑問:“三小姐想要的,我全都給了,怎么還不走?難道是改變主意,臨時多了別的要求?”
謝儀舟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張開嘴,遲緩地出聲:“……啊……”
原來他不是要殺她,而是要放她離開。
太子與羅啟明都遇刺了,她也遇刺不會讓人意外,遇刺死了,謝府就不會再到處找她,她就永遠(yuǎn)自由了。
林喬兄妹被帶來,是要與她一起走。
她的狗也被送回來了。
車廂里還有金銀珠寶……
這是她與江景之說過的,她想要的東西。
謝儀舟早被他嚇了個半死,不敢相信地問:“你真的要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