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以明天為目的的結(jié)局

  “所以我可以簡單地認為，你就是那本大綱？”

  “可以這么理解，某種意義上我的確是靠著它才來到這個世界的?！?br />
  低垂的夜幕星云密布，萬籟俱寂，唯獨她們倆像是被某個怪異夢境拾起的靈魂碎片，嘗試拼接。

  黎知韞有些新奇地看著眼前抱腿坐著的另一個自己，“她”頭發(fā)松散地垂落在肩頭，像水中沉靜流動的藻。

  她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好奇欲了。畢竟除了雙胞胎，誰還能在這個世界上找到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呢？更何況她們已經(jīng)不僅僅止于相似度的事情了，從作者的設(shè)定上來說就是一個人。

  “她”看上去要比自己稍微大一點點，但差的不是很多，穿衣風(fēng)格或許是自己未來會喜歡的那種。

  “另一個世界里，你是怎樣的？”黎知韞問。

  她也抱著腿坐下來，學(xué)著另一個自己把臉埋進臂彎。不過底下還墊了層聞炔的外套，他目前正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

  同一個時空里的同一角色對話，或許是某種數(shù)據(jù)錯誤，讓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短暫停止了。

  “我猜你想問的是我有沒有按照大綱進行下去吧。”“黎知韞”溫柔地笑笑，語氣輕松：“確實，在你的視角里作者應(yīng)該是斷更了，不然你很難掙脫原有設(shè)定的行為邏輯?！?br />
  “事實上這本小說早就已經(jīng)完結(jié)了，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就和你在大綱上看到的沒什么兩樣，結(jié)局就是那種世俗意義上的HappyEnding。嗯——”她頓了一下，黑瞳里倒映的月亮沒有波紋，但莫名滲出柔和的笑意：“應(yīng)該不是你想看到的那種?！?br />
  黎知韞沉默著不說話，她就繼續(xù)，似乎也是在說給自己聽：“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把自己割裂開來看待那個世界了，或許就是小說完結(jié)以后？時間沒有停滯在我認為自己獲得幸福的那一刻，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而是自然地流動下去，一直到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緒?！?br />
  “沒有‘我’來尋找我，沒有‘我’來提醒我，我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牛角尖，因為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過去和解。還是很膈應(yīng)以前，哪怕后來他在作者的安排下追妻火葬場，我也沒有辦法接受這種破鏡重圓?！?br />
  “我想問的事，憑什么是我來承受呢？從始至終我都沒有任何錯呀！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火葬場，那種彌補對我到底有什么用呢？科技又不能讓我精準(zhǔn)地失去那段記憶，還是會想起很難過的時候呢?！?br />
  “要是能讓我回到故事的最開始就好了，沒有受到傷害，也不會那么耿耿于懷。或許是這樣的執(zhí)念久了，還真就給了我一個契機來到你這個世界。只不過時間點選的不是很好，還是會讓你難過?！?br />
  她的話還沒說完，其實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正在和盛嘉年舉辦婚禮。在回答“我愿意”的前一秒，她下意識地掃過整個來賓席，恍惚間覺得那些本該熟悉的面孔逐漸陌生，像是被某種器皿剝離扭曲，抽吸著離自己而去。

  簡直太詭異了，不過這不值得講給黎知韞聽。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躲著我的理由。”黎知韞篤定地說。

  “嗯沒錯?？偠灾鼙咐?，但我也只能采用這種一半大綱的形式了。不過我不能在這個世界待太久了，總覺得今天見面的時機很恰當(dāng)呢?！?br />
  “對了，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的？”

  話題自然而然地落到黎知韞身上。

  她沒什么需要隱瞞的：“就在一個晚上，我很久沒有回去，黎銘鈳卻說自己看見我了，當(dāng)時就感到有些奇怪?！?br />
  “那應(yīng)該是我第一天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有點沒把握好，給你帶來麻煩了嗎？”

  黎知韞搖頭。算不上麻煩，畢竟以黎銘鈳的智商，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么離奇的事情。

  “那么第二次呢？”黎知韞問的是盛嘉年自殺那一天。

  “什么？啊差點忘了，那確實是我主動出現(xiàn)的。雖然你應(yīng)該不會誤會，但我還是要提前申明一點，這并不是出于我對男主角還有任何的留戀。只是這個世界的走向真的太不一樣了，他似乎也發(fā)現(xiàn)這是個小說世界了？”

  “她”回看黎知韞的目光更加認真了一些，無聲征詢她的意見：“你想聽聽嗎？”

  黎知韞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

  “在我的那個世界里，盛嘉年沒有和我一樣意識到自己身處一本小說之中，因此他的行為邏輯都是按照原有設(shè)定的慣性繼續(xù)的。但是這個世界的他一眼就認出我不是你了——”

  “她”回味了一下當(dāng)時的場景：“瞬間從欣喜墜入低谷的表情，很有意思?！?br />
  “我待的時間不長，大部分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在傾訴，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囈語，我想他一股腦和我說的原因應(yīng)該是知道你懶得聽。我當(dāng)時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并沒有覺得不耐煩?！?br />
  “最后他問了我和你剛剛一樣的問題，只不過主語換成了‘你們’?！?br />
  “我問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哪怕?lián)碛邢嗤纳矸?，結(jié)局現(xiàn)在不也已經(jīng)注定了嗎。他說‘我嫉妒’，那我只好回答他‘嗯，那就和你夢里一樣’?！?br />
  “要是他當(dāng)時說的是‘我為你感到傷心’，我或許還有可能騙騙他，真可惜?！?br />
  “她”舔了舔嘴唇，表情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可惜，這只是一個無關(guān)痛癢的玩笑。

  “她”也是這時候才確認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黎知韞是完完全全獨立的個體，捫心自問，能和盛嘉年走到舉辦婚禮的一步，她之前的決心實在不見得有多堅決。但黎知韞不是，哪怕剛開始她的行為還像提線木偶般被控制在劇情之下，內(nèi)心的選擇卻是極其明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