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革命(1)
“唉,我看這大青果吃棗藥丸?。 边@句話在這幾天里已經(jīng)不知道是多少次從恩銘的嘴巴里說出來了。三天前,京師里傳來了消息,光緒皇帝龍馭賓天了,當(dāng)時恩銘就說過一次了,緊接著,兩天前,又出來太后歸天的消息,恩銘又在自己的妻子面前說了一次。然后,載灃的兒子溥儀被立為皇帝,載灃成了攝政王的消息傳來后,恩銘又這樣感嘆了一次。
“我阿瑪來信了,他說南方的亂黨怕是又要趁機鬧起來了。我阿瑪說,最好讓孩子回北京先跟著他姥爺過一段日子,風(fēng)頭過了再說。他還讓我跟你說一聲,最近要留神一點,不要太拼命,也不要太相信新軍里面的漢人。要防著他們搞暗殺什么的。阿瑪說,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著才能有希望。”恩銘的妻子是慶親王奕劻的女兒,奕劻經(jīng)常也通過她,給恩銘一些提點。
“唉,我看這大青果吃棗藥丸啊!”聽了妻子的話,恩銘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句。這天底下哪有亂黨都還沒動手,朝廷大員就先嚇得要把孩子送去避難的?只是,恩銘也知道,他老丈人說的還真是有道理的。
安徽這邊的亂黨不少,不過最近兩年,鬧的倒不是很歡??墒沁@種寧靜反而讓恩銘感到擔(dān)憂。恩恩銘知道,安徽這邊亂黨絕對不少,因為鄰近的省份無論是湖北還是浙江江蘇,都有不少的亂黨,安徽不可能不受它們影響。恩銘也知道,安徽在日本的留學(xué)生中,和亂黨有來往的人大有人在。這些人中要是沒有亂黨,那才怪了。然而安徽卻如此平靜,這自然不正常。不但安徽平靜得不正常,就連浙江也平靜得不正常。浙江亂黨多,這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那個寫了那篇文章的章太炎就屬于光復(fù)會,而光復(fù)會就是浙江的亂黨。如今的很多問題都是光復(fù)會的亂黨的那篇文章弄出來的,而如今,他們卻這樣平靜,這顯然是有大的圖謀。
奕劻說不能相信新軍里面的漢人,這一點恩銘也知道。這些新軍中的漢人軍官,很多都有留學(xué)的經(jīng)歷,而在留學(xué)的時候,他們和亂黨接觸的機會太多了,幾乎不可能不受亂黨的影響。而朝廷興辦新軍,這幾乎就是把槍桿子送到了這些靠不住的人的手上。這樣做,真是那句“我看著大青果吃棗藥丸”。
但是不建新軍也不行呀,庚子年鎮(zhèn)壓拳匪的時候,不過是對上一些無知暴民而已,但是綠營呀什么的已經(jīng)完全沒法用了。他們連這些暴民都打不過了。至于最可靠的八旗,這個就更是馬尾巴串豆腐,提不起來呀。早在三藩之亂的時候,八旗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些熱愛和平的傾向了,到了太平天國的時候,這個傾向就更加明顯了。在長毛進攻長沙的時候就發(fā)生過近千八旗勇士在面對七八個長毛的時候,堅持和平主義立場,絕不和野蠻的長毛交戰(zhàn),掉頭轉(zhuǎn)進的故事。不過八旗勇士巴魯圖對我大清的忠誠還是可歌可泣的,這些巴魯圖們跑呀跑的,就跑到了湘江邊上了,后面有多達七八人的窮兇極惡的長毛悍匪,前面是滾滾大江。我八旗的近千巴魯圖懷著對大青果的熱愛,先跪天,再跪爹娘,高吼秦腔,撲向滾滾黃河……哦,這里是奶瓶偷懶,復(fù)制鏈貼錯了,應(yīng)該是先跪天,再跪阿瑪額尼,高唱著京劇,撲向滾滾湘江,寧可死,也不向多達七八人的長毛屈膝投降……
至于團練,那些人的戰(zhàn)斗力倒是比綠營和八旗強很多,但是,團練什么的對大清的忠誠有多少,還真不好說。在這一點上,他們和新軍的區(qū)別倒不是很明顯,而又明顯不如新軍能打。
就靠著這幫子連暴民都干不過的八旗和綠營,那絕對是無法維持的,大青果要是只有這樣的軍事力量,那可就不是“大青果吃棗藥丸”的問題,而是“大青果利咳藥丸”的問題了。所以,雖然明知道新軍未必可靠,但是“吃棗藥丸”,總比“利咳藥丸”來得強,所以朝廷不得不花錢建起一支多半不忠誠,不可靠,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反噬的新軍。在朝廷看來,各省都建起新軍來,然后大家互相牽制,說不定,大青果還能再多維持一下呢。
當(dāng)然,如果滿洲人中有足夠的人才,新軍的軍官可以不用那些靠不住的漢人那就最好了。然而,滿洲人雖然多才多藝,什么養(yǎng)鳥,唱曲,斗蟋蟀,玩票,抽大煙樣樣精通,但是養(yǎng)軍練兵這樣的低等的辛苦事情,滿洲人可不太愿意做。當(dāng)然,只是不愿意做,要做還是能做好的。就像那近千巴魯圖,不是砍不過七八個長毛,而是熱愛和平一樣。
所以,要建新軍,就要用懂得現(xiàn)代軍事的人,否則,建起來了也沒有,也打不過亂黨。而那些懂得現(xiàn)代軍事的人,大部分即使不是亂黨,也是亂黨的同情者。從本質(zhì)上來說,他們都是反對我大清的,只不過有些是極端反對者,有些是溫和反對者而已。而且,這兩者之間還能相互轉(zhuǎn)化。所以每當(dāng)想起這個事情,恩銘還是不得不感嘆“大青果吃棗藥丸”。
在感嘆之余,恩銘還是決定,先按照他的岳父,慶親王奕劻的意思,將孩子們都送到京城的慶王府里面去,以策安全。
……
“煥卿,你聽說岳王會他們打算起義了嗎?”在安慶巡警學(xué)堂里,徐錫麟正在和陶成章談話。就像恩銘擔(dān)心的那樣,新軍呀,警察呀什么的都已經(jīng)被亂黨們滲透得千瘡百孔了。就比如說以以培養(yǎng)維持治安,抓捕人犯的人才為主要目的的安慶巡警學(xué)堂里面,現(xiàn)在就至少有十分之一的學(xué)員是光復(fù)會成員,而其他的人里面,來自其他的亂黨的人也絕對不少。就徐錫麟所知,什么岳王會呀,什么華興會呀都在這里面有人。
“哦,伯蓀了解到了些什么事情?”陶成章問道。
“岳王會的常恒芳經(jīng)常找我,他們覺得,起義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徐錫麟對陶成章說。
“我們等了那么久,也是該動手了?!碧粘烧抡f,“你不知道,每次見到周樹人和競雄,他們總是和我說‘陶先生,我們動手吧。’我卻總說‘不’。弄得杭州那邊都快急死了。杭州和紹興那邊準備得都不錯,武器呀什么的也都準備好了,新軍里面一半的軍官都是我們的同志。另外大通學(xué)堂那邊也能拿出四百多人的隊伍,武器也都齊備了。只是不知道你們這邊準備得怎么樣了?!?br />
“新軍傾向革命是明顯的。我有把握一旦打起來了,新軍能立刻倒向我們。只是恩銘把槍支彈藥看得很死,槍支和彈藥都放在軍火庫里,由滿洲人掌管。每次射擊訓(xùn)練最多每個人領(lǐng)出五發(fā)子彈,訓(xùn)練的時候也有滿洲人在一旁監(jiān)督,以防我們偷偷留下子彈。訓(xùn)練一結(jié)束,槍支立刻就被收回到軍火庫中。巡警學(xué)校這邊也是如此?!毙戾a麟說,“聽你剛才說的,競雄那邊應(yīng)該力量還有多余的。所以我想這樣做,我們先從競雄他們那里借幾十條人槍來,由他們首先起義,攻打巡撫衙門。然后新軍以鎮(zhèn)壓為名,拿到槍械,然后就全面起義?!?br />
“你這是想要把岳王會撇到一邊去?”陶成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