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陳八尺之衣錦還鄉(xiāng)(二)
“啊,喬治·布什……什么?這是人的名字嗎?怎么有這樣的名字?”掌柜的吃了一驚,抬起頭來,扶了扶老花鏡,認(rèn)真的看了看站在柜臺外面的幾個人,這一看頓時嚇了他一大跳——柜臺外面站著一群或者眼睛五顏六色,或者膚色黑得像黑炭頭一樣的好像是人類的某種動物。
受了驚嚇的掌柜差一點(diǎn)就一個后仰,摔倒在地上。他驚疑的問道:“你們,他們是?”
“掌柜的別怕?!标惏顺唛_了口,“不過是些洋人罷了。”
“洋人?”掌柜的想起來了,好像是聽到那些過往的客商提到過洋人,也是這般的紅胡子綠眼睛的。而且,雖然因?yàn)榻阪?zhèn)是個小地方,掌柜的此前也沒見過洋人,但是洋貨卻也用過不少。比如說晚上點(diǎn)的洋油燈,平時用的洋火穿的洋布。
掌柜的也聽說過洋人的厲害和蠻不講理。據(jù)說洋人連皇帝老子的花園都燒了,如今就算是做大官的見了洋人,也沒有不怕的,掌柜的自然也就更怕了。
“幾位……幾位要住店?”掌柜的聲音有點(diǎn)發(fā)抖。
“是呀。”陳八尺說,“掌柜的貴姓?”
“免貴,小姓王?!闭乒竦幕卮鹫f。
“王老板?!标惏顺吖傲斯笆帧?br />
“不敢當(dāng)?!蓖跽乒褚糙s緊還禮道。
這個時候,一個阿三搬了條板凳過來,陳八尺就在板凳上坐了下來。
“王老板,請坐?!标惏顺哒f,“我記得以前這家店子好像姓李的呀。”
“先生以前來過江口?”王掌柜問道,“這家店子原本的老板是姓李,后來鬧長毛的時候,不知道怎么的,就說店主人通匪了,然后是拿了進(jìn)去,說是要問斬。李家娘子趕忙上下打點(diǎn),可是這種事情,打點(diǎn)起來,那真是花錢和流水一樣,李老板的店鋪也只是小本經(jīng)營,又能有多少錢?李家娘子只得把這店鋪賣了,還借了一大堆的印子錢……”
“后來呢?”陳八尺還記得那個李家娘子,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裹了小腳,總穿著一件藍(lán)花土布的衣服。
“后來錢送到了,自然就放出來了。其實(shí)那些人多半也只是想借這個機(jī)會搞點(diǎn)錢。只是李老板在牢里面受了些拷打,又得了病,出來沒過一個月就不行了……后來李老板的兒子又不上進(jìn),跟著別人學(xué)上了抽鴉.片,唉,沒多久就把他娘活活的氣死了……”王老板嘆了口氣說道。
“唉……”陳八尺也嘆了口氣。李老板的兒子他也是認(rèn)得的,當(dāng)初他還在鎮(zhèn)上的時候經(jīng)常和他打交道。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很老實(shí)很聽話的人。而李老板本身也是個很謹(jǐn)慎的人,當(dāng)初南王在這里傳教的時候,陳八尺也曾經(jīng)試圖拉著他兒子一起去聽,結(jié)果被李老板知道了,痛打了他兒子一頓,從此之后,一直到陳八尺他們離開,他兒子就再沒和陳八尺他們說過哪怕一句話了。
“這真是人在屋里坐,禍從天上來呀?!标惏顺哒f。
“可不是嗎?!蓖跽乒竦囊哺胶偷馈?br />
“還是因?yàn)槟切┤颂珘牧?,任意魚肉百姓,難怪洪秀全要造反?!崩钪毓馔蝗幻俺隽诉@樣的一句。
這一句一冒出來,頓時把王掌柜嚇得魂不附體,他趕緊說:“客爺,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禍從口出呀!您看看這里。”他用手指向一塊牌子。李重光望過去,看到上面寫著“莫談國事”四個字,于是輕蔑的笑了笑,卻也不再做聲了。
李重光的這句話把王掌柜嚇得夠嗆,他也不敢再和這些人多說什么了。于是他站起身,對陳八尺他們說:“客爺要不要到后面去看看房?”
……
幾個人在客棧里住了下來,那些洋人們就圍成一團(tuán),打起了撲克,只剩下那個阿三,沒人讓他上牌桌,只能在一邊看著。
這個時候陳八尺帶了一個禮帽和李重光一起要出門去。那個叫做辛格的阿三看到了,立刻迎上來問道:“陳先生,您要出去?”
其他的人也都抬起頭來望著陳八尺。陳八尺是他們的雇主,如果他要上街,那么按照道理,他們是應(yīng)該跟著的。
“你們繼續(xù)打牌。我和李先生出去走走,帶上你們就太顯眼了?!标惏顺哒f。
“那好,大家繼續(xù)。”喬治·布什聳聳肩說,這些人都不是正規(guī)的保鏢,也沒多少責(zé)任意識,聽了陳八尺這樣說,也就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打牌了,只有辛格又跟著走了兩步。但是陳八尺朝他皺了皺眉毛,他也就停住了。
陳八尺帶著李重光在故鄉(xiāng)熟悉的巷道里走著。本來不帶那些洋人,為的是避免太過顯眼。但是陳八尺立刻就發(fā)現(xiàn),即使不帶上那些洋鬼子,自己和李重光就已經(jīng)夠顯眼了。首先,兩個人都穿了一身的奇裝異服(西服),更重要的是,兩個人的腦袋后面都沒有辮子。
陳八尺早就拿著美國國籍了,而且作為一個前“發(fā)匪”,對于剪掉辮子什么的也沒什么抗拒的,再說黑水的規(guī)矩一向是雇傭兵需要剃光頭的。所以陳八尺當(dāng)然是沒辮子的,至于李重光,他是香港人,香港人中有一些還留著辮子,但也有一些洋墨水喝得多的也剪掉了辮子。李重光就屬于這一種。
于是陳八尺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哪里,都有人盯著他們竊竊私語的,但是你一回頭,他們又立刻停了下來,一句話不說,只是依舊用又是驚恐,又是好奇的眼光盯著你看。好在陳八尺也算見慣了大場面了,對此倒也沒什么太多的感覺。
兩人一直朝前走,走到了前面巷道的一個拐角,靠著碼頭不遠(yuǎn)的地方,陳八尺停了下來。那里就是當(dāng)年他們家的房子所在的位置了。不過現(xiàn)在,他記憶中的那座舊房子已經(jīng)不見了,這里換成一座倉庫。
“這里原本是我家?!标惏顺邔钪毓庹f,“后來我和我哥哥跟著南王他們造了反,這房子自然就沒人管了。大概早就倒掉了,然后就建成這個了?!?br />
“陳先生當(dāng)年真是英雄。”李重光說,“只恨我出生的太晚,不能和先生們一起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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