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千里一片月
從御花園回宜壽宮的途中經(jīng)過華嬪的重華殿時,每處都是明亮的,只重華殿里燈光柔和,建隆帝見了覺得舒坦,邁步走了進(jìn)去。
德喜直起腰剛要喊一聲“圣上駕到”,卻被建隆帝抬手止住。到了嗓子眼兒的聲音又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噎得德喜直翻白眼。
華嬪身邊的大宮女華玉見建隆帝來了,快步走下臺階行禮。
見建隆帝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旁邊的小宮女低聲問道,“姑姑,這花燈還摘嗎?”
建隆帝喜歡亮堂,他都來了,還摘什么。華玉只后悔方才沒關(guān)上宮門,放了這廝進(jìn)來擾主子歇息,卻也只得道,“再掛起來吧?!?br />
建隆帝扶起已換了素衫的華嬪,“路過你這里,看著燈火不同于別處暖融,便進(jìn)來看看你?!?br />
華嬪垂眸,默不作聲地給建隆帝遞茶。
“搬到這里來可還住得慣?”建隆帝又問道。
華嬪點頭,“臣妾覺得很好,只是阿寶初換地方,有些不安生?!?br />
建隆帝掃了一眼窩在白狐裘窩里的白兔子,眼里有了笑意,“阿寶過完年足有十五歲了吧?”
這只兔子是六公主夭折那年,建隆帝安撫華嬪用的。不想竟活了這許多年。
華嬪的聲線依舊冷清,“才三年。”
建隆帝一愣,“原先那只呢?”
“老死了。這只是阿寶的孩子?!?br />
老死了?阿寶的孩子怎還叫阿寶?建隆帝不曉得如何評說,剛要吩咐德喜說要在這宮里歇息了,華嬪卻輕掩朱唇咳了一聲。
“圣上恕罪,臣妾無用,方才在御花園中受了涼,有些不適。”
妃子有疾就不能侍寢,德喜偷眼看著華嬪面如白玉的臉,哪有一點不適的模樣?她這是分明是不想侍寢罷了……德喜低頭后退一步,這位主子的事兒,他還是少沾惹為妙。
“傳御醫(yī)?!苯〉蹍s不肯走,拉著華嬪的手進(jìn)了內(nèi)殿。
御醫(yī)都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事是一流的。既然華嬪說受了涼,那便照著受涼開兩劑去寒溫養(yǎng)的藥便是。
待華玉親自熬好藥端進(jìn)內(nèi)殿,便聽建隆帝正在問,“淑兒為朕彈一首《幽意》可好?”
“是?!比A嬪輕聲應(yīng)了,命人抬來古琴。斜臥在榻上的建隆帝又問道,“朕送你的那張古琴呢?”
華嬪輕挑琴弦,才低聲道,“已壞多年,臣妾將它葬了,請圣上贖罪?!?br />
葬了?建隆帝微微挑起嘴角,“雖已過了二十三載,淑兒還是當(dāng)初湘子橋頭那個采明珠、拾翠羽小女兒?!?br />
華嬪不答,只聽得殿內(nèi)琴聲幽意,如千里月華流照,又如陌路寒梅吐芳。建隆帝閉上眼睛,舒服得嘆了口氣。
端著藥的華玉輕咬朱唇,德喜無聲走過來,“將藥先溫著,命人備熱水?!?br />
華玉抬眸掃了德喜一眼,脖子發(fā)涼的德喜默默退回角落里,靜靜聽琴。華嬪的琴藝冠絕六宮,圣上久不去延華宮,這樣的讓人寒毛都跟著舒暢的琴聲他也幾年未聞了。既然圣上以此消磨月色,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剛出皇宮的三爺便得到建隆帝去了重華宮的消息,眉頭微微皺起。
三爺忽然縱馬狂奔而去,害得后邊剛要追上他的四皇子柴嚴(yán)曇只得夾馬肚子追上去,“三哥,三哥!”
三爺速度漸緩,柴嚴(yán)曇追到近前,“三哥去何處,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你我兄弟一塊去觀月吃酒?”
“父皇說讓我回府歇息?!?br />
這一句話便把柴嚴(yán)曇堵得死死的,“那小弟順路跟三哥一塊回去。”
皇宮在城北,他倆的府邸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東,哪來的順路?嚴(yán)晟掃了他一眼,“我要出城。”
柴嚴(yán)曇眨巴眨巴眼睛,“如今天色已晚,三哥出城作甚?”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自然是出城回家賞月?!比隣斂v馬而去,只留下被雷劈了的柴嚴(yán)曇。
見柴嚴(yán)易騎馬過來,柴嚴(yán)曇立刻委屈道,“二哥,三哥他欺負(fù)我。起初他騙我說要回去歇息,后邊又說要月上柳梢頭!他又沒女人,柳梢跟他何關(guān),玉盤又干他底事!”
“哪個跟你說你三哥沒女人?沒女人的是你吧?!辈駠?yán)易滿是憐憫的用馬鞭子敲了敲四弟的肩頭。
柴嚴(yán)曇剛一張嘴,便聽他二哥又道,“本王的女人在府里等著呢,恕不奉陪。”
看著他也急匆匆走了,柴嚴(yán)曇的劍眉倒豎桃花瞳噴火,“哪個還沒女人了,咱們走著瞧!”
今夜是上元佳節(jié),京城四門洞開,三爺騎馬而出,踏著月色直奔小暖所在。待到第四莊外,見到高高掛著的花燈,三爺拉住駿馬。
“主子,陳姑娘和秦夫人睡在一個屋里。”玄散好心提醒道。這母女三個白天在一處,晚上也在一處,同睡在一條大炕上,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三爺再想挖洞進(jìn)去會佳人,怕是不成了。
“去把我的琴取來?!?br />
玄散……
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忽然睜開眼,因她聽到了琴聲遙遙傳來,是三爺在彈琴!
這琴聲讓小暖想起去年上元夜時,她與三爺手牽手在燈市間穿梭釣魚的場景。想到那時握著他的手的心動,想到那無意的一吻,想到三爺火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