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浴池
御清池,熱氣氤氳。
裴珩正舒展著修長結(jié)實的雙臂,閉目靠在池邊。
他這兩日白天里失控了太多次,不想夜深獨處時,那幾句詩還是在腦海中縈繞著,揮之不去。
裴珩開蒙太晚,入宮后才正兒八經(jīng)地聽學(xué)識字。為了跟上落下謝瑾十五年的功課,他曾沒日沒夜惡補,一度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想吐。
可偏偏對這幾句下等的詩作過目不忘……
[花蕊嬌羞春含露,柳枝搖曳雨淋漓。]
……
月光沿著窗欞游入御清池中,襯得池水無比溫柔,又令人感受到絲絲寂寞。
正因四下無人,裴珩不必再同白日那般有意克制。
可一旦開始心生動搖,肆無忌憚地放任起思緒蔓延,他便容易依著那詩中所描繪的,又想起在馬車縫隙里匆匆窺到身影:修長的玉頸,勁瘦的腹部,還有柔軟深陷下去的腰窩……
身上的異樣又要起來了。
就在這時,外頭姚貴一聲通傳:“皇上,謝瑾求見。”
水花猝然一濺。
裴珩均勻粗重的呼吸徹底亂了,故意將聲音壓得很冷,以掩飾當(dāng)下的不可言說:“……他來做什么?”
姚貴聽出裴珩似有不悅,可也只得硬著頭皮說:“皇上忘了,那枚金玉令牌,奴才已拿給他了……皇上若是覺得不妥,要不,要不奴才還是先勸他先回去,改日再來見皇上?”
賜他那令牌就是為了方便他見自己,省的他再打扮成太監(jiān)的模樣,不成體統(tǒng)。
帝者一言九鼎。裴珩自己前腳剛允諾出去的事,總不能轉(zhuǎn)眼就翻臉不認。
裴珩無奈壓低眉框:“罷了,來都來了,你讓他進來吧?!?br />
“是?!?br />
得了通傳,謝瑾就從御清池的外廳緩步走了進來,又穿過層層珠簾,一路到了沐池旁。
他知裴珩此刻是在御清池沐浴,故而只是站定在了那扇云龍紋寶座屏風(fēng)的后面,視線也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落在地上,沒有僭越。
“皇兄有事么?”裴珩倒抽了一口氣,試圖強行壓下某些欲望。
可池子里的水太熱了。
他無意轉(zhuǎn)頭看向那扇屏風(fēng)后的人影,見謝瑾好似又穿回了修身的弄臣衣裳,正好與他方才肖想的那個身影完美重疊在了一起。
霎時,平添了幾分心煩意亂。
“沒什么正事,只是想來找皇上試試這枚新令牌,是否真如姚公公說的那么管用?!?br />
謝瑾的音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而溫柔,猶如此時灑在裴珩身上的這抹月色。
越是疏離平常,就越是勾人。
他一開口,就引起了燃眉之急。
裴珩再難忍住,用掌心去握住了自己真真切切存在的欲望。
這還僅僅是聽到謝瑾的聲音而已……
可他還是咬牙不甘承認對謝瑾的失控,只能躲在這方池水下茍且,獨自承受著這矛盾糾纏又令他羞恥的快楚。
痛恨懊惱的聲音從他的牙縫里鉆出來:“管不管用,你如今已試過了……還有別的事嗎?”
聽他這么問,謝瑾出于教養(yǎng)與好心,沒話硬是找了句搪塞:“那,我再跟皇上道聲謝罷。還有今日在萬興酒樓外,也多謝皇上用那袋飴糖替我解圍。”
“嗯……”
謝瑾也聽得出他情緒似乎不高,頓了頓,道:“沒別的事了,我先告退?!?br />
“別、走?!?br />
裴珩忽無端一陣激動,厲聲叫住了他,緩慢滑動喉結(jié),沙啞的嗓音聽不清是哀求還是命令:“你留下……”
他一口氣沒接上:“……留下來,跟朕再說說話?!?br />
謝瑾頓步,疑惑道:“皇上要我說什么?”
“隨便……你想說什么,都行?!彼褚褂肿兊酶裢夂蒙塘?。
謝瑾覺得裴珩前后的反應(yīng)有些怪異,可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還確實想起了一些事,便說:“對了,這兩日皇上還需請人密切關(guān)注光社的動向,經(jīng)今日義賣哄搶這么一出,他們應(yīng)是會稍避避風(fēng)頭,可只要于將軍一日沒奪回關(guān)城,保不準他們又會借前線的軍情發(fā)揮,卷土重來?!?br />
裴珩輕聲呼氣,尚能騰出一絲清醒的思緒,與謝瑾對話:“他們再鬧,也鬧不出什么花樣了……放心,朕會讓人盯著相府,過兩日也打算再去一趟刑部?!?br />
謝瑾微微頷首,又說:“眼下倒不擔(dān)心謝云翻案的進程,只是建康動亂,難免影響到于將軍在前線的決策?;噬?,我有個不情之請,是否可以請文瀾閣文士整理校對謝云生前的詩文書信,將之刊印成集冊,在各大書局流通,供天下人閱覽,或可避免再有類似光社之輩,惡意中傷忠臣良將。況且為謝云著書立傳,也好為后世立個忠義典范?!?br />
“好……”裴珩惜字如金起來。
謝瑾沒想到裴珩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哪知裴珩又悶著嗓子開口,又一頓一頓生硬地問:“樞密院院使,空缺,已有數(shù)月……皇兄以為,誰可勝任?”
樞密院院使是次于太師和丞相的二品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