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獨眼龍信守契約,教人交付了修嚴的賣身契書,送往紅柿居。
卿卿確認契約書真?zhèn)沃?,將它收了起來?br />
淑娘和菱歌的擔憂不無道理,修嚴初來乍到,與她萍水相逢,相識不深,暫時不能將賣身契還給他。
但卿卿問起,那給獨眼龍的鈔引是何時從哪里來的時候,淑娘卻顧左右而言他,在卿卿再三催促詢問之下,才勉強說出:“當時離開陳家,我順了一些東西走,不過都是陳家不要的舊物。”
淑娘解釋道,陳家喜事突轉(zhuǎn)喪事,紅喜之物被清掃而出,淑娘偷偷拾取藏了一些,兌換成了鈔引。
卿卿沒有起疑心,她把東西藏在自己軟枕下,另給了淑娘一些錢:“我們夾纈店還沒開張,先去成衣鋪子給修嚴置備幾身行頭?!?br />
月上柳梢,暮煙成行。
晚歸的烏鴉棲息丫杈間發(fā)出聒噪的啼鳴,九月授衣時節(jié),天氣漸漸轉(zhuǎn)為寒涼,卿卿為自己的閨房多添了一床薄被。
她脫去鞋襪躺上墊了幾層棉褥的柔軟床榻,只手握住床圍欄桿,閉目預備睡去。
羅衾初睡時還有些微寒意,卿卿一時難以入眠,忽然想:我都已經(jīng)是有愛妾的人了,為什么不能讓修嚴給我暖床呢?
卿卿從小就怕冷,而男子天生體熱,修嚴給她暖暖被窩就好了。
他長得這樣好看,秀色可餐,看著就會身心舒暢。
卿卿越琢磨越感到有道理,她翻被下榻,披上自己庭蕪綠折枝攢花芙蓉綾外裳,拎上羊角燈,來到客房叩門。
咚咚咚。
“修嚴,你睡了么?”
屋內(nèi)沒有動靜,只有桔紅的柔光滲透窗紗細膩的經(jīng)緯,如謄畫皴點其上,卿卿便又喚了一聲“修嚴”。
門被從屋內(nèi)拉開,長長的“吱呀”聲后,卿卿看到修嚴立在門內(nèi),身著寢衣,但光暈之中,他右臉上的傷疤依舊猙獰可怖,似一條盤踞雪原的紫紅蜈蚣,將碎瓊劈成兩段。
卿卿驚駭:“你怎么沒擦藥?”
修嚴顱面低垂,扭臉向里,躲閃著生怕見她,一出聲,那聲音的失落和自厭,便瞬間攫取卿卿心房:“我容顏毀損,雙鳧樓回不去,卿卿妻主也會嫌棄吧……”
“胡說?!鼻淝涔室獍迤鹎文樣柍馑?,居然有這種不該有的想法。
卿卿拎起羊角燈,皺眉握住他手:“跟我過來。”
修嚴被他抓著左手,一路牽引過花園,去向她的閨房。
沿途過一道窄窄的小溪,清澈的溪水在月光朗照下散發(fā)出魚鱗般的銀光,溪上架一座榫卯拱橋,兩側(cè)綠竹森森,屋檐在紅柿樹下隱隱露出獸脊。
修嚴不疾不徐地跟隨在卿卿身后,好整以暇地看著匆匆忙忙的背影。
陳家把她放出來,對卿卿是福是禍,也不知道她是渴男人得要命,還是單純得讓人害怕。
他從未見過這樣古道熱腸、卻又嬌柔可欺的女人。
終于到了,卿卿帶著修嚴停在自己的閨房門前,將手里拎著的羊角燈給他,讓修嚴幫忙提著,她伸手推開了門,引修嚴入內(nèi)。
她的閨房比修嚴那客房寬敞許多,布置精巧,正對屋門的墻壁上懸著一幅《鐘馗捉鬼圖》,掛畫下鑿了一個神龕,設有時鮮瓜果。她屋內(nèi)不燃香,但自有一股難以言述的香味,沁人心脾。
修嚴邁進這間房間,便似靈臺一陣清明,視線愈加清晰。
但見卿卿坐在香案前,取出了底下的藥箱,對修嚴把臂招手:“過來呀?!?br />
修嚴聽從命令,徑直走近,來到卿卿面前,她跪在地面,地上鋪著大紅猩猩氈,她讓出一側(cè)身位,手掌輕拍,讓他跪坐上來。
修嚴便依她所指,歸立在她身側(cè),卿卿卻嫌他跽跪,他身長,卿卿摸了藥膏卻夠不著,不禁呼出口氣,沉沉命令,“你下來一些。”
她的命令就是圣旨令箭,修嚴將姿態(tài)放松,臀貼住腳后,低下頭向她靠近。
卿卿把燈盞放在他臉部附近,照著他右臉的傷,長指抹了雪白晶瑩的膏體,在掌中揉勻,食指輕點,便將身子支起一些,為他涂抹傷處。
這傷痕雖然不深,但若是料理不當,也有終身遺憾的危險。
“疼么?”
修嚴緩緩搖頭,“不疼?!?br />
卿卿真不知道他怎么這么傻,便脫口而出:“你這樣傻,哪有傷害自己身體的?若不小心毀容了怎么辦?”
玉人妖且閑,烏發(fā)如藻,面若銀盤,為他擔憂上藥的柔情綽態(tài),媚于語言,再加上時時從她身上刮起的道道香風,于嗅覺靈敏的修嚴而言,不啻風暴。
修嚴唇角上揚,嗓音柔和婉轉(zhuǎn),有著人工訓練斧鑿的雕琢甜膩感:“卿卿妻主,我當時只想逃出雙鳧樓,所以沒想那么多,就算毀容,也總比留在那兒一輩子要好。更何況,只是毀容,替妻主省了好大一筆錢,你放心,等我好了,我一定替你掙回來,不讓你吃虧?!?br />
卿卿聽著莞爾一笑,脫口而出:“你能掙什么,難道真讓你去賣……”
說到這兒,她自覺失言,實在有些揭人傷疤嫌疑,微微蹙眉,不肯繼續(xù)說了。
修嚴半分不惱,受傷的臉卻離她掌心更近,手指輕輕絞弄卿卿外裳,一點一點地拉拽。
她不知他這是何意,低頭一看,只見他修長的手指在絞她衣裳,他十指骨肉勻停,白皙膩理,堪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