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里昂不靠海，只有兩條河，兩條有故事、有傳說的大河。沿著河流，一路向北，盡頭便是海灣。

  浩瀚無垠的海洋，一道道波浪涌來，撞擊在巖石上，迸濺出雪白的泡沫。而陽光照在水面上，又像是給它鋪了一層閃閃發(fā)光的銀碎，跳動粼粼的波光。

  這會還不是人們來海邊游玩的旺季，偏低的水溫不適合下水，于是岸邊只有零散的人影，看上去來拍照的攝影師居多。

  風(fēng)攜著海的味道拂面而來，筱原奈己瞇了瞇眼，心里的雜緒被風(fēng)一起吹走，仿佛四肢都跟著輕盈許多。

  這里和鐮倉的海不一樣，連空氣中散著的海味都不一樣。又或者說，來自不同洋流深處的每一片海本就是不同的。

  大概有很久不會再見到它了。

  ——雖然某些審批的證明被無惡意地卡了許久，但看清這件事絕無商量的可能后，該批給筱原奈己的證明遲早會到她手上。

  在霓虹，icpo自然有和官方合作的常設(shè)機構(gòu)，只是多年來的運轉(zhuǎn)近乎空殼，幾乎是一個面子性的機構(gòu)?？扇绻暾堈{(diào)過來，即使是總部也會分多一些精力給到這邊，不可避免地會介入當?shù)?，和本國警方的關(guān)系甚至于查辦相關(guān)國際案件的秩序都會重新洗牌。

  ——對此，降谷零呵呵一笑，表示沒關(guān)系，反正公安內(nèi)部看某機構(gòu)不爽的人不止他一個，完全可以把和誒戶比唉的聯(lián)合搜查敲掉，轉(zhuǎn)而交給icpo。

  cia就不說了，不僅喜歡悄咪咪的獨干，還時不時搜刮一手你的情報，時刻準備未來可能的背刺——根本不可能有正常的合作。fbi，刺探外面的情報這種事和他們沒關(guān)系，但也總不按套路來，一些嘴臉讓霓虹本地的警方看了冒氣。

  而icpo嘛——從它的大名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大部分依托本國警方、合作遠遠遠遠大于悄咪咪單干的組織。比一些外來的機構(gòu)省事的多。

  這片童年時常常隔著遙望的海，是壓抑歲月里唯一的亮色?？此咳胀Ｔ诖巴狻⑻稍诖巴?，一茬又一茬遙遠的浪頭——離她那么近。可她一次也沒有去看過。

  也許那就是“愛海”的執(zhí)念源頭。

  放眼望去，把岸本蒼的影子從回憶里隱去，筱原奈己突然說：“其實當時答應(yīng)你，一方面是因為懷疑、想試試能不能抓到蘇格蘭的尾巴，另一方面是，嗯，確實有一點點喜歡?！?br />
  所謂的童年已經(jīng)遠去了——上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到海邊玩還是三四五年前，鐮倉的夏日祭所伴隨的記憶，當然逃不開在月色下溫和看著她的青年。

  只是那時候，除去心動之外，兩個人更多的是別的對方不知道的小心思——喜歡是喜歡，但比喜歡更重要的是什么，搜查官們從來心知肚明。

  蘇格蘭存在的最后的那段時間，像是隔著一層膜的、三分虛假的甜蜜。

  對此，諸伏景光摩挲了一下下巴，發(fā)表意見：“就一點點？我不信。”

  筱原奈己于是認真回想了一下當時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好吧，可能要比一點點還要多一點。”

  不然憑她的性格，似乎也不會和一個只有一點點感覺的可疑組織成員互演。

  諸伏景光彎了彎眼睛，“其實我當時想著的是怎么從你這邊套情報、又有沒有可能策反你——不過牽起手后，就完全沒心思想其他的了呢。畢竟筱原小姐那天太好看了。”

  對“套情報”沒有意見，久違地聽到屬于蘇格蘭的語氣和“筱原小姐”這個稱呼，筱原奈己眨眨眼，竟有些好久沒見的新奇。

  她歪了歪腦袋，停下來看他，“再來一句。”

  諸伏景光因為這個不常見的要求遲疑了一下，過會才說：“…筱原小姐？”

  筱原小姐總覺得缺了點味道，并發(fā)表意見和不滿：“笑呢，你的假笑呢。”

  怎么說，雖然蘇格蘭冷臉的時間更多，但讓人印象更深的，果然還是他的笑。

  ——雖然在筱原奈己眼里是假笑。

  諸伏景光：“……”

  他清了清嗓，掛上那抹蘇格蘭牌の表情，嘴角的弧度卡在虛假的笑面上，笑意盈盈又不達眼底，反是一片冰涼的冷意和看不透的暗流，輕笑道：“筱原小姐。”

  輕佻的尾音帶著淺淡的笑意，一瞬間讓人重新幻視那個深淺難測的組織成員，拿這個語氣能讓所有死在蘇格蘭手下的人再被嚇死一次——聽得筱原奈己滿意點頭：“嗯嗯，這次對了?！?br />
  看著諸伏景光揉揉臉，斂去那張假面的表情，筱原奈己決定告訴他一個秘密，神秘地招招手，“你過來。”

  “？”貓貓低頭俯身.jpg

  “你第一次沖我這么笑的時候，”她說，“我腦子里想的是怎么把你不留痕跡地做掉?！?br />
  拿了“蘇格蘭”做代號就算了，還要安排在她身邊礙事。放在身邊就算了，笑得還這么像那個神經(jīng)病，趕緊殺掉?！猙y初見蘇格蘭的雪樹酒。

  擦身而過的路人無意聽到這番違法殺人言論——大概是聽懂了日語——驚恐地看了筱原奈己一眼。

  諸伏景光：……

  他捏了捏筱原奈己的鼻尖，看著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甚至盯著自己手指發(fā)出無聲控訴并為此瞪了自己一眼的筱原奈己，無奈地笑了笑。

  有時候可以不這么直白的，naki。

  -

  “怎么還不放開。”鼻子被捏住的筱原奈己瓦聲瓦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