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惜之從生母的話中明白，他此時不能再感情用事，只能先顧全大局。

  這是父王的意思！

  于是，他親自下令將白家父女關(guān)押在靖安王府的地牢里，又吩咐他的親隨，親自守著他母妃的院子，不讓任何人靠近。

  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慕菁跟單暖。

  這讓慕菁很不滿，可她已無力再與這個，被曲氏教的愚孝的兒子計較，只是淡淡地跟他說：“王妃越早登臨極樂凈土，越早解脫。”她們也能早日完成澤曦郡主的安排，這話，她沒說。

  單惜之不語，依舊我行我素的安排，安排完，也不敢再進(jìn)曲氏的臥室，他怕看到母妃期待的眼神，也怕看到她失望的目光。

  他沒有辦法救她，也救不了她……那個他又敬又怨的——養(yǎng)母。

  他剛要略過慕菁跟單暖離開，慕菁擋在他面前，嚴(yán)肅地說：“惜之，澤曦郡主所言非虛！謹(jǐn)之離開前曾與我言，對于王妃之事，只能聽澤曦郡主的意思行事?！?br />
  “我也覺得郡主年少，不懂生死之事?？山袢瘴以囂接谒?，卻覺得她與王妃之間，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br />
  “你父王因曲富貴之事才被抓到把柄，所以無奈之下才同意領(lǐng)兵出征南陵?？蓱?zhàn)場上刀劍無眼，惜之，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這場戰(zhàn)事起的蹊蹺。”

  “如今能幫你父王跟靖安王府度過這一劫的，只有護(hù)國公府。若不能讓王妃的事如她所愿，那你父王他們，整個靖安王府，還能有好嗎？”

  慕菁真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了。

  雖然謹(jǐn)之沒有跟她多說什么，但她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直覺跟判斷，讓她知道，澤曦郡主跟護(hù)國公府，或許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關(guān)乎很多人的命運(yùn)，包括他們靖安王府的。

  單惜之自然看出來了，他跟父王復(fù)盤過，發(fā)現(xiàn)從年節(jié)宮宴，月曦歡高調(diào)出席宴會，并重傷了禮部侍郎起，后面的一切，從鄧閣老鄧升突然被扳倒開始。

  護(hù)國公府好像都與這些事沒關(guān)系，可他跟父王卻覺得，這一切，都跟護(hù)國公府脫不了干系。

  直到，父王開始與護(hù)國公府接觸，直到父王把單謹(jǐn)之帶在身邊，帶去護(hù)國公府，卻獨(dú)獨(dú)略過了他。

  從那日父王跟單謹(jǐn)之從護(hù)國公府回來，兩人在書房商談半天，具體談了什么，無人得知。

  他也不知道。

  他去問父王，父王卻對此閉口不談，還把他的真實(shí)身份告訴了他。

  原來，他是慕側(cè)妃的孩子，不是母妃的孩子。

  原來，換子的不是慕側(cè)妃，也不是母妃，而是他敬重的父王。

  原來，母妃對他時好時壞，不是無跡可循的，也許，母妃早就知道他的身世了呢？

  原來，他對生母跟嫡親的弟弟妹妹的種種不好，種種不屑，那般傷人。

  原來，側(cè)妃與她的孩子，對他的處處忍讓，處處維護(hù)，和慕側(cè)妃對他的好，又是那般用心良苦。

  可恨，從前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現(xiàn)在，看著生母對他失望地眼神，他不由想起，母妃也時常用這樣失望地目光看他。那時他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所以總是力求把事情做到最好，后來發(fā)現(xiàn)還是沒用，就改變方法，讓自己按照母妃的想法去做。

  后來，母妃終于滿意了，對他有了笑模樣。

  所以，他鄙夷側(cè)妃，因?yàn)槟稿矚g看；他打壓單謹(jǐn)之，因?yàn)槟稿矚g看；他訓(xùn)斥單暖，因?yàn)槟稿矚g看。

  那為數(shù)不多的溫情，總是從這樣那樣，他需要違背心意去做的事情里得來。

  久了，大了，他也就怨倦了。

  他不再試圖毫無底線地討好了。

  母妃失望地目光，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從來都對他和善溫柔的女人，也露出了那種對他失望的眼神，卻讓他覺得不安、焦躁、無顏面對。

  就連心里，也酸酸軟軟的，苦澀難受。

  他是不是，真的很失??？

  不管是哪個母親，都對他失望，都不喜他？

  單惜之看著眼前，他的親生母親，跟他一母同胞所出的妹妹，一時間，失了言語的能力。

  慕菁怎么不知他心里所想，以為他的沉默不語是在無聲的對抗，就算有可能害了靖安王府，就算會讓王爺不喜，不愿意讓她送曲氏上路。

  慕菁嘆了口氣，心底很失望，到底不是養(yǎng)在身邊長大的，沒有學(xué)會她半點(diǎn)行事果決，只會感情用事。

  她不擔(dān)心王爺如何，她對那人早已沒了少女時期的愛慕跟依賴，只有看錯人嫁錯人的怨，跟為剩下族人生存的妥協(xié)。

  可她還有兒女要顧著，所以她不能抽身離開。以前為了大兒子，所以她假裝原諒?fù)鯛敚缓髞硐胍o大兒子生個手足兄弟姐妹，忍著孩子還會被送走的害怕，還是有了后面兩個孩子。

  她很愛大兒子，可人心都是肉做的，十幾二十年被親生子厭惡不喜，她也會心寒，她也會有沖動把真相告訴他，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在這座囚籠一樣的王府里，她斗不過王爺，也斗不過被他護(hù)著的曲氏，只能假裝順從，假裝認(rèn)命，以此換得王爺?shù)睦⒕胃鷳z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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