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徽二年，三月初一。

  安州城下的戰(zhàn)事，并未如預(yù)期般迅速結(jié)束，反而陷入了令人焦灼的僵持。

  高句麗守軍顯然汲取了海州城的教訓(xùn)，抵抗異常頑強(qiáng)，加之安州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大乾軍隊連續(xù)猛攻兩日，雖數(shù)次登上城頭，卻都被悍不畏死的守軍拼死擊退，傷亡不小。

  城墻上下一片狼藉，尸骸堆積，但那座城池依舊如同磐石般，牢牢扼守著通往平壤的道路。

  黃昏時分，攻城暫歇。

  中軍大帳內(nèi)，氣氛凝重。慕容嫣并未像往常般慵懶倚坐，而是站立在巨大的安州城沙盤前。

  沙盤上，代表敵我雙方的小旗犬牙交錯，清晰地標(biāo)示出當(dāng)前的僵局。

  她手中握著一桿精致的、縮比例仿制的鎏金鳳頭長槍，槍尖無意識地輕輕點著沙盤中代表安州城墻的木塊。

  她依舊穿著那身黑金蘇錦棉質(zhì)百鳥朝鳳睡裙——神鳳降世裙。

  連續(xù)兩日的督戰(zhàn)，讓她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頑強(qiáng)抵抗激起的冷厲。

  神鳳降世裙在帳內(nèi)跳躍的燭火下，呈現(xiàn)出一種不同于白日戰(zhàn)場的、更加深沉內(nèi)斂的光華。

  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吸吮著燭光，色澤愈發(fā)深邃，仿佛能將所有焦灼與不安都吸納進(jìn)去。

  織入的金色棉絨與真金線，流淌著幽暗而溫暖的波光，與沙盤的肅殺形成對比。

  睡裙之上，那只擎天巨鳳的圖案，在靜止時，少了幾分張揚，多了幾分沉思的威儀。

  寬大輕盈的喇叭袖一只軟軟垂在身側(cè)，另一只則隨著她持槍點劃沙盤的動作，袖口金線流蘇微微晃動。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燭光下泛著幽潤的光澤。

  而那長達(dá)五丈的蘇錦拖尾，在鋪著獸皮的地面上，呈現(xiàn)出一種深思時無意識的凌亂——并非刻意鋪陳，而是隨著她的踱步，自然地蜿蜒盤旋，一部分堆在沙盤基座旁，一部分掃過地面的毛皮，甚至卷到了固定帳篷的樁子附近。

  這種凌亂，更真實地反映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靜的心緒。

  棉質(zhì)的柔軟與睡裙的舒適，在此刻也無法完全緩解戰(zhàn)事不利帶來的煩躁。

  林臻站在沙盤的另一側(cè)，同樣面色沉凝。

  他已卸去甲胄，穿著一身深色勁裝，更顯得肩寬腰窄。

  他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慕容嫣手中長槍的移動，眉頭微鎖。

  “夫君，”慕容嫣終于停下點劃的動作，抬起眼，看向林臻，那雙鳳眸中，少了平日的犀利，多了幾分依賴與詢問，

  “這安州城像塊嚼不爛的硬骨頭，啃了兩天，崩了牙也沒見動靜，你說接下來該怎么辦？”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但更多的，是尋求他意見的信任。

  林臻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沙盤上安州城東側(cè)那片連綿的山巒上。

  他伸手指著那片區(qū)域，沉聲道：“嫣兒，強(qiáng)攻傷亡太大，此城依山而建，地利優(yōu)勢明顯。硬拼，非上策?！?br />
  慕容嫣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紅唇微撅，帶著點小抱怨：“那怎么辦嘛？難道就這么圍著？平壤還在等著我們呢，時間拖得越久變數(shù)越多。”

  她說著，下意識地，將手中的微型長槍，槍柄那頭，輕輕戳了戳林臻的胳膊，

  “夫君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最聰明了?！?br />
  林臻被她這孩子氣的動作弄得心中一軟，伸手握住她戳過來的槍柄，順勢將她拉近了些。

  他指著那片山巒，低聲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有些狠辣?！?br />
  “哦？”慕容嫣眼睛微微一亮，湊近沙盤，幾乎將半個身子靠在了林臻臂膀上，“快說，快說，什么辦法？只要能快點拿下這座破城狠辣點怕什么？”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仿佛在討論一件有趣的游戲。

  林臻感受著臂膀上傳來的溫?zé)崤c依賴，深吸一口氣，指向山巒與城池接壤處：“嫣兒你看，此時正值冬末春初，天干物燥，山風(fēng)多為東南風(fēng)。若我們遣一隊精銳死士，趁夜繞至東側(cè)山麓，多處縱火”

  慕容嫣聞言，鳳眸驟然瞇起，閃過一絲銳光。

  她沒有打斷，只是靜靜地聽著，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繃緊了些。

  林臻繼續(xù)道：“火借風(fēng)勢，必成燎原之火，迅速蔓延至山巔，甚至撲向城墻。城中房屋多為木制，一旦火星隨風(fēng)落入屆時，城內(nèi)必亂！守軍救火尚且不及，哪還有暇顧及城防？我軍再趁亂猛攻，內(nèi)外夾擊，此城必破！”

  他說完，帳內(nèi)陷入一片寂靜。只有燭火噼啪作響。

  火攻，尤其是借助山火，乃是極其酷烈的手段，不僅會焚毀城池，更會波及山中生靈，甚至可能失控，造成無法預(yù)料的后果。

  慕容嫣沉默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沙盤上那片代表山巒的區(qū)域，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微型長槍的槍桿。

  半晌，她才緩緩抬起頭，看向林臻，眼神復(fù)雜：“夫君這火會不會太大了點？萬一控制不住……”

  林臻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指尖的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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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聲道：“風(fēng)險確有。但這是目前破局最快、代價最小的辦法。至于控制可預(yù)先清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