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眾口鑠金，蘇老爺子和蘇老大臉色難看，百口莫辯。

  正因為許娘子所說的話，不僅全是真實的，也拉滿同情分。不管他們?nèi)绾握f，都無法說過許娘子打的感情牌。

  蘇老爺子氣得來回踱步，恨不得立刻離開這里。

  他一直以來都是蘇家備受尊敬的大家長，他底下三個兒子、已出嫁的閨女無不敬重他，還有老蘇家三個孫子、一個閨女，都很聽他的話。怎么蘇老三一死，許娘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完全不念著公婆。

  他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如果真要追究原因，那便是，他低估了一個母親護犢子的心。

  蘇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第一次當著如此多人的面，被落了面子，將他逼得無話可說，直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不安地來回踱步，間中遞給蘇老大一個眼色，示意要先離開這里。

  然而，蘇老大都被氣瘋了。

  許娘子一家不愿意來干活，只能由他們自己來干，這如何能行！更何況老三家的地契值不少銀兩。

  當初花光了老三所有的積蓄，才買了這個好地方。今兒怎么著都要達到目的，臉面值什么錢？拿到手的東西才是真真正正的實惠。

  蘇老大只想著自己的事，蘇老爺子丟掉的面子如何挽回，他可不會管。

  他言歸正傳：“三嬸別岔開話題，你們不幫著老蘇家收稻谷，爹娘怎么辦？難道他們一大把年紀還要下地干活？”

  許娘子幾乎要被蘇老大的不要臉給氣笑了，“大伯二伯沒有斷手斷腿吧？即使身體有恙，倒也不是沒有銀錢，請別人幫忙干活。你們非得要我一個身體虛弱的早產(chǎn)婦，還有幾個半大的小姑娘給你們干活？我真心的想問一句，為何非得逮著我們孤兒寡母不放？”

  既然撕破了臉，許娘子的話更是滔滔不絕。她面對蘇老爺子都不怕，區(qū)區(qū)一個肥頭大耳的蘇老大，她憑什么給他臉？

  “我們家地里的稻谷還沒收回來，自身難保，哪里顧得上你們？我們不吃你們老蘇家的米，不喝你們的水，憑什么要我們無私地替你們當牛做馬？孝順也要有個度，可你們超出這個度太久太久，久到你們沒有一顆感恩的心，久到你們以為一切都理所當然?！?br />
  蘇老大見眾人看向他的那種鄙夷的眼神，立刻有點慫。

  他猶自不死心，想到另一個目的。

  “行，你先把你們家的田地收割完，再來給我們收稻谷，這事就這么說定。下一件，是關于地契的事，你們住的屋子……”

  收割稻谷那種粗重活兒，又苦又累，他們才不干！于是蘇老大擅作主張，私自定下讓許娘子改期給老蘇家收割稻谷。

  然后，不給許娘子反應的機會，話鋒一轉(zhuǎn)，又追究起地契的事。

  “隨便你如何說，收割稻谷一事，我許香雅有心無力，你另找旁人?！痹S娘子及時打斷他的話。

  笑話！拼著一身的心肝脾肺疼，鬧一出大的，哪能輕易讓他三言兩語，把事情掰回原處。

  萬萬不可！

  “還有，我們家的地契跟你們老蘇家一個屁的關系都沒有，當初是我和蘇正陽攢了整整十多年的積蓄才買下來的地，好不容易建的屋子，憑什么給你們！”

  “就憑你一個寡婦！哪天你跟別人茍且改嫁，把地契帶走，白白便宜別的漢子，該如何是好？”

  在大家眼里，蘇老大的厚顏無恥再次刷新高，哪有大伯這般說自家弟媳婦？確定不是仇人？

  偏偏蘇老大仍舊覺得自己說的頗為有道理，殊不知，村里的老熟人愈發(fā)看低他這個人。

  許娘子豪不客氣，狠啐他一口：“蘇志興，我喊你蘇缺德吧，你積點口德吧！滿嘴的污言碎語，虧你大兒子在書院讀書，你當?shù)?，怎么也得顧忌臉面吧？我許娘子站得直，行得端，絕對不會發(fā)生你口中的污穢事。我下半輩子，唯愿將五個孩兒撫養(yǎng)成人，看著她們成婚生子，我便心愿已足?！?br />
  “你嘴上說的好聽，保不準，你哪天拋下五個孩子，跟別人私奔。桃花村的那個寡婦不是也整天說要把兒子撫養(yǎng)長大，結果三年不到，自己便跟漢子私奔，留下十歲的兒子獨自生活?！?br />
  蘇老大露出鄙夷的嘴臉。

  許良子懶懶得跟他廢話，于是擠出人群，來到院子正中間。

  她雙膝跪地，舉手發(fā)誓。

  “蒼天在上，我許香雅，此生只會是蘇正陽的妻，不會另嫁他人。我往后余生惟愿撫養(yǎng)五個孩兒長大成人。如違此誓，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br />
  許娘子發(fā)毒誓時，沒有絲毫的猶豫。

  當初她和蘇老三的結合，是情投意合，情真意切做了十多年夫妻。

  這種感情，她相信在別的男人身上，不會再有。

  她衷心的只愿守著五個孩子過活，只要看到她們過得好，她便知足。

  許香雅發(fā)誓后，大家頓時鴉雀無聲。

  因為她的誓言非常毒。

  寡婦不是不允許改嫁，有些婆家會為兒媳婦改嫁籌謀，有些更好的婆家還會幫著籌備嫁妝。

  不過想想，老蘇家對蘇老三一家人的所作所為，便知道不會有這樣的好事。

  當初蘇老三一家拼死要鬧分家，似乎也是跟老蘇家要賣他們的閨女有關……

  古人相信神明、上天、祖宗之靈，繼而相信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