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對我們很好的?！碧K暖冬弱弱地道。

  許娘子察覺到自己不該在女兒面前有損蘇老三的形象，這也不是她的目的所在。

  她摸摸蘇暖冬的腦袋，“阿娘知道，你們阿爹為人至仁至孝，品行極好。他錯就錯在，不該一味的任由老蘇家予取予求?！?br />
  “他對待你們阿爺阿奶，該與你們大伯二伯承擔一樣的責任，而不是連同你們大伯二伯兩家子一塊供養(yǎng)?！?br />
  “但除此之外，你們阿爹拼盡全力對你們好，保障家里的生活，是好丈夫，好父親。阿娘心生怨懟，是阿娘不對，不該一時情急，否定你們阿爹的好。你們阿爹對老蘇家仁至義盡，是老蘇家的所作所為，讓阿娘覺得不值當。你們阿爹到死，也沒想過，老蘇家那些人連來拜祭他的衣冠冢都不肯?！?br />
  “阿爺阿奶還有大伯二伯，他們實在太壞了，咱們不要再對他們好?！?br />
  蘇凝秋噘嘴著小嘴，臉蛋全是委屈。

  她這么小都記得阿奶悄悄擰她的手臂，掐她的皮肉，皮膚經(jīng)常有瘀黑，還被警告不要告訴爹娘。

  “那些活兒明明大海哥、大和哥都能做，為什么偏要我們做？我們跟他們又不是同一家。”

  “說什么，因為我們是姑娘家，但是他們家的桃花就什么都不用干，跟一個千金小姐一樣，頭上戴絹花，扎紅繩?！?br />
  “我們四姐妹都沒戴過絹花，以前阿爹買絹花也是給桃花戴?！?br />
  “我覺得阿爹對桃花，比對我們好?！?br />
  不只有許娘子，還有春夏秋冬同樣積攢著許多的不滿。

  許娘子有片刻的怔忪，以前她和蘇老三每天累死累活，也沒關(guān)心過女兒們在想什么。光是要讓她們吃飽穿暖，幾乎耗盡他們所有的力氣，哪里有時間關(guān)心她們的想法。

  原來她們心中一直有憤然的情緒。

  “春夏秋冬，你們四姐妹都是好樣的?！痹S娘子是真的心疼，對過去跟隨蘇老三的愚孝，感到懊悔不已。

  “你們阿爹已經(jīng)不在，老蘇家那邊也沒想著接濟咱們，反而在咱們家最難的時刻，一點忙沒幫上，仍過猶不及地要從咱們身上吸干最后一滴血。幸得老天垂憐，有了卿寶，有了栗子，有了魚，有了野雞蛋……咱們一家人也許不久便會餓死?！?br />
  春夏秋冬想起最黑暗的時刻，臉上都有點后怕。

  特別是阿娘早產(chǎn)，險象橫生，阿爺阿奶什么都不管，搶到阿爹的撫恤金就跑。

  要不是后來石大娘過來接生，阿娘的身體好，挺了過來，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阿娘，我們會好起來的吧？”

  問出這句話的是最懂事的蘇迎春。

  原來便是她的心里也充滿著各種不安。只不過阿娘剛生產(chǎn)完，三個妹妹又還小，她強迫自己把脆弱的一面暫時隱藏起來而已。

  “大姐你這不是廢話嗎？咱們家已經(jīng)在好起來了呀?！碧K又夏理所當然道。

  小弟出生的那一刻，天降甘露，結(jié)束荒年。

  在她們陷入深深的悲傷時，野雞來生蛋了，野猴子領(lǐng)著她們收獲栗子、枸杞，解了燃眉之急。

  許娘子微微一笑，手輕握住蘇迎春的手，“又夏說得對，會好起來的?！?br />
  許娘子看向懷中起勁兒蹬腿的小卿寶，溫柔地對小卿寶說道：“阿娘說得對吧？咱們的小卿寶是個有福氣的寶寶，能給家里帶來好運氣。一出生，就解了一家的大難?！?br />
  小卿寶先前感受到大家傷心的氛圍，很想做點什么，讓大家不要不開心，想跟她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啊，她一個沒足月的小人兒，也就只能軟軟地動動腿，抬抬手，她以為娘親沒發(fā)現(xiàn)她的動靜呢。

  當許娘子對她輕聲細語說話，她恍惚意識到，她娘親什么都知道。

  她使勁兒笑，小嘴兒露出淡紅色的牙齦。

  許娘子眼睛一亮，仿佛看到新的希望。

  “家里有米飯、有肉、有進項，都是從你們的小弟開始。哪怕你們阿爹在世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好事。你們的小弟是家里的希望，也最為年幼，身為姐姐的你們，要疼她、愛她、護她。”

  “知道了，阿娘！我們一定會愛護小弟！”四姐妹異口同聲答應。

  許娘子滿意地點點頭。

  她說這樣的話，并不是外人以為的重男輕女。

  而是真真的心疼這個不一樣的小女兒。

  小卿寶還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吧？一個小姑娘被當成男娃娃養(yǎng)，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

  小小的人兒能負擔得起來嗎？

  “這些天，我總有種老天砸餡餅的感覺。阿娘，咱們小弟一定是個福運之子，否則怎么說得通，他一出生，咱們一家就在走運?！碧K又夏篤定地道。

  蘇凝秋說道：“我跟二姐想的是一樣?！?br />
  蘇暖冬趴著許娘子的膝蓋，也道：“我也是?！?br />
  “這些話咱們之前也說過，現(xiàn)在是越來越確定。阿娘，小弟若有這樣的氣運，必是得天道護佑，長大也是不凡。阿娘不必為小弟的未來擔憂過甚。”

  蘇迎春意有所指，許娘子當然也明白她想說的。

  小卿寶仿佛聽懂似的，小小的眼皮眨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