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滅老和尚這一回也不似之前從容。

  他干枯瘦小的身軀從禪床一蹦而起，“阿彌……是不是大變化來了？”

  自上次窺天洞中發(fā)現(xiàn)紅色星辰有了位移，兩個老和尚就特別上心。

  那種心情就像情竇初開的女子與心儀男子約會——怕他不來，又怕他亂來。

  觀寂的僧袍被汗水浸透成深褐色，枯瘦手指幾乎掐進觀滅肩頭，“黑了黑了，紅色星辰變黑，其他四顆……跟著變了黑色！”

  觀滅豆大的汗珠瞬間就濕了禿頭，顫聲道：“阿彌陀佛，你個老禿驢莫是老眼昏花，沒看分明？”

  “哎呀，老禿驢師兄，我又不像你一對狗眼每日偷瞧小尼姑，自然是看得清楚?！庇^寂心中焦灼，“且講這回還要不要順其自然？看——”

  窗外烏云驟然聚成骷髏形狀，洪浩立于尸山血海，腳下踩著云端殘破尸身。朱雀離火化作九條魔龍盤踞蒼穹，所過之處宗門化作熔巖焦土。最駭人的是他懷中抱著具焦黑女尸——大娘被燒灼成蜷縮的嬰孩狀，額頭還插著半截云隱宗的制式長劍。

  雙目血淚落地即化為巖漿吞噬大地生機。整個修仙世界開始下起了黑色的雪，所有修士的本命燈同時明滅不定，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將整個世界拖入永夜深淵。

  觀滅跳將起來，哇哇大叫：“大娘隕落，因果鏈斷裂，洪小施主要入魔！”

  ……

  水月山莊。

  元嬰大能謝籍，正在挑糞澆菜。

  沒有辦法，他雖是天才中的天才，大娘對他這個徒孫也喜歡得緊，可還是逃不過要挑大糞的命運。

  其實他原本不用，平日這些活都是大牛搶著干。只因他上次用符箓讓人家朱砂鎮(zhèn)青樓的所有女子齊刷刷來月事，被大娘知曉以后，作為懲戒才讓他挑糞。

  只不過這根本攔不住聰慧機敏的天才，眼下符箓已經(jīng)被他玩得爐火純青，無論什么事情都可以靠符箓來幫他完成。

  他尋個僻靜處，使出一個替身符，便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少年挑著糞桶干活去了。

  自己卻尋個陰涼干燥之處，呼呼大睡。

  等他幽幽醒轉(zhuǎn)過來，發(fā)現(xiàn)木棉正似笑非笑盯著自己，望一眼自己，又望一眼遠處正在干活的符箓替身，嘖嘖稱奇。

  “小師侄你真會玩哩。”木棉羨慕道，“這種戲法，我能學(xué)會不？”她知道自己是不二門的另類——眼下仍是嚇煞七大姑八大姨的二層煉氣士。

  謝籍與木棉年齡相仿，可是輩分卻矮了一輩。木棉修煉這一塊雖是蠢笨了些，但卻是洪浩代師收徒，大娘正經(jīng)認下的門人。

  “六師叔，眼下你還差點火候，以后總能學(xué)會的?！边@小子極會說話，心中清楚以木棉的資質(zhì)，這輩子都與符箓無緣，回話卻不讓她難堪。

  木棉也不失望，轉(zhuǎn)了話題：“師父講罰你挑糞，也是鍛煉你……你這樣偷奸?；?，師父她老人家要不高興哩。”

  謝籍連忙堆笑道：“哎呀，六師叔，你莫要告訴師奶和師父……”他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六師叔溫柔善良，決計不會教小師侄難過?！?br />
  “你現(xiàn)在自己去挑糞，我就不告訴師父。”木棉認真道。她并非是針對謝籍，而是對師父的話猶如圣旨，見不得小師侄欺瞞。

  謝籍使出殺手锏，笑嘻嘻道：“六師叔，你是不是……喜歡二師伯?！?br />
  “哎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哩?！蹦久拶咳婚g臉色潮紅，“你莫要污人清白?！彼f話間伸出指頭纏繞衣角，卻是她每次緊張的標準動作。

  “哦，”謝籍心中暗暗好笑，裝出失望模樣，“我之前聽大師伯給師奶講，二師伯和你是天生一對，地長一雙，叫師奶撮合你們……”

  木棉捂住耳朵：“不聽不聽，和尚念經(jīng)……”飛似的跑走。

  謝籍洋洋得意，心中默默倒數(shù)：“三、二、一，回來?！?br />
  果然木棉又出現(xiàn)在眼前。

  謝籍佯裝要去挑糞的模樣，果然被木棉拉住。他驚訝道：“六師叔，我聽你的話，現(xiàn)在就去干活，你還有甚事？”

  木棉嚅嚅道：“不著急，我看菜地也澆得差不多了，那個，你……你聽我?guī)煾冈趺凑f？”

  她和大牛，在不二門都是屬于不顯眼，不出眾的村存在。尤其大牛，不是啞巴勝似啞巴，但二人都是老實勤快的脾性，卻是完美的干活搭子。

  一來二去，其實雙方都有一些意思，只不過從來不曾講破。但大伙兒早就瞧得一清二楚。

  謝籍便笑道：“師奶說狗日的哪有這等福氣，木棉雖然修為……修為低了些，但是個好姑娘，為師的定要替她找個面如冠玉，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度翩翩，翩翩少年，年少有為……的好夫婿?！?br />
  這卻是他自己滿口胡謅的，存心要看木棉是何情形。

  果然，木棉嫌棄道：“那不就是你這般偷奸耍滑之人？挑個糞桶都不敢，你這樣的我才不稀罕哩?！?br />
  謝籍一愣，聰明反被聰明誤，原來自己在六師叔眼中只是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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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也說明六師叔的確是喜歡二師伯那種老實巴交踏實肯干之人，這下便好辦了。

  他跟著小師叔洪浩去月桂城尋桂膠，小師叔為郭春海成家，找過媒婆。他對媒婆的本事還是極為佩服，眼下自己也想撮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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