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我在那時對你說的最后那句話......”

  他稍微頓了頓，“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

  許星彥的聲音里明白透露著故作鎮(zhèn)定。

  關(guān)于這方面，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掩飾得糟糕。胸口里的某個器官已經(jīng)隱隱有了劇烈躁動的前兆，不停歇將熾熱滾燙的溫度傳達向他軀體的每處角落，注入他的大腦。

  不過，即便如此，白發(fā)的少女也仍舊沒能夠注意得到。

  淡色的簾紗與她純白的裙裾被晚風(fēng)一齊吹得輕舞，像是倒映落日余暉閃著粼粼波光的某條河岸邊大片蒲公英被吹得漫卷紛飛，恍惚要填滿兩人視野里的余邊。

  靈依微微睜大眼睛。

  自然是無比清晰地記得那句話的她忽然呆滯地僵在了那里，直到縈繞的晚風(fēng)停歇，簾紗與她的裙擺起伏著落下都如山谷里盛開的花。

  靈依猛然將之前沒能抽回去的右手抽離出來，帶得許星彥的身子不受控微微前傾，然后低下了臉，目光垂落在無意識絞著裙角的指頭上，藏在發(fā)絲里的耳尖微微染紅。

  “記、記得??！怎么啦？”她大聲地說，擺明是想同樣裝作鎮(zhèn)定，結(jié)果還不如剛剛的許星彥，刻意維持著的冷淡語氣都有些變了調(diào)，話說得還略顯磕巴。

  在大致接納下這另一種可能性下自己的記憶后，四舍五入之下現(xiàn)在的靈依也能算得上是閱覽過不少刻畫情情愛愛的書和話本。被如此開過竅的她將過往的某些情緒悸動與秘地中的種種表現(xiàn)一相結(jié)合，自然是明白了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可是......

  靈依抬頭去看許星彥的眼睛，兩人四目相對，女孩迅速平復(fù)下來，好看的眉眼仿佛有座四季凜冽的冰湖，在某一陣的震顫過后上面的那些裂痕又被重新凍結(jié)。

  “如果你是想告訴我，那是你為了刺激我的情緒幫助我突破就不必了，”靈依悶悶道，“那個長得跟你很像、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小男孩已經(jīng)跟我說過了?！?br />
  她說完后仍緊緊地盯著許星彥，剛平復(fù)下去的胸膛中的灼熱感再度變得愈發(fā)強烈。

  但許星彥并沒有像靈依在心里隱隱希望的那樣否定那個小男孩的話，他只是沉默了下，然后點頭：“他說得......沒錯，那時候我的確是故意那么說的，為了幫助你補足突破最后的因素，所以師父，我很抱歉——”

  “我知道了，”靈依的眸光暗了暗，聲音清冷下去直接打斷他說的話，側(cè)過臉藏匿起自己的神情又準備起身離開，平靜的口吻里幾不可聞地帶著一絲輕顫，“好了，既然你說完了那就好好休息，我先走——”

  “等等，聽我說完?！?br />
  許星彥又一次拉住了她，一只手覆在她的頭頂揉了揉她比絲綢還要柔順的白發(fā)后，輕輕轉(zhuǎn)動那鬧別扭似偏向一旁的臉讓她面向自己，捕捉到晶紫眼底深處的那道一閃而逝介乎委屈與惱怒之間的色彩。

  “很抱歉第一次對你說出那句話時，是我在抱有其他不相干想法的情況下......”

  許星彥很慢很慢地說著，隨即頓住，過了幾秒后，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fù)鲁?，胸中滿懷著忐忑心緒反復(fù)斟酌一般地再度開口道，“所以能讓我在最純粹的心情下，重新將那句話再對你認真說一遍嗎？”

  靈依沒有回答，像是陷入了恍惚，但卻在無意識間慢慢地向男孩靠近，近到許星彥可以數(shù)清楚她那很長很彎的睫毛，近到可以從她澄澈的眼睛里清晰看見天邊緋色霞彩的云卷云舒。

  淡金的光影在她身上流淌明滅，好像是少女嬌柔的面頰上正閃著誘人的熒光。女孩的身上有股很好聞的氣息，像是漫山的草木香和花香流淌下來匯聚在清澈的山澗，隨著微風(fēng)蕩漾般清芳。

  許星彥感覺心中有著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他注視著眼前安靜而美好的少女，聲音很輕很輕，一如夢中那片海面上被柔風(fēng)卷起的微小海浪。

  “師父，我喜歡你?！彼f。

  于是女孩眉眼中的那片冰湖被投進石子那樣泛起了堅冰碎裂的漣漪。

  世界上一切的嘈雜這一瞬間都在她的耳中消失了，只剩下面前這個男孩微微滾動著喉嚨所說出的那句話仍在輕輕地縈繞。

  曖昧的情愫在空氣里發(fā)芽，靈依的眼神從未有如此刻般朦朧而迷離，盈著層晶瑩的水霧。

  兩人的距離又靠近了些，近得互相都能看清楚對方眼睛里那片細膩與隱隱的騷動，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都在逐漸加快、交疊。

  “......那么，你會一直都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我么？”靈依的神情變得格外地綿軟，同樣如此的細小嗓音里還帶有著隱約的歡欣。她用只有一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著，同時將眼睛睜得圓圓的仰視著許星彥的臉。

  她其實知道答案，但她還是希望能聽見他親口把答案說出來。她想永遠遠離孤獨，想徹底走出那片廢墟那片寒冷的無人冰原，想知道世界上還有人真的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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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星彥凝視著面前的少女，她還略有點嬰兒肥的臉頰上滿是飛霞般的桃紅，眼睛里閃著水晶的光澤，如此地羞怯，小心翼翼，而又滿懷著希冀。

  “......不?！?br />
  出乎意料地，許星彥的回答并非是靈依所想的那樣，然而沒等她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溫和輕緩的聲音便又繼續(xù)響起，“我只會比現(xiàn)在要更喜歡你，更愛著你?！?br />
  綢帶般細膩柔軟的霞光下，黑眼睛和紫眼睛的視線在似幻的流光中交匯。靈依輕輕顫抖著睫毛，像是只怯生生跳上人類膝上的小貓，微微仰著已經(jīng)染滿了誘人緋色的臉，嫩白的肌膚流動著珍珠般的瑩澤，就連窗外漫天殷紅的“女神的裙擺”也都不及此刻女孩羞澀的十分之一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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