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霍桑城監(jiān)牢。

  一只瘦巴巴的灰毛老鼠從陰暗墻角的破洞里探出腦袋，打量著幾乎照不進一絲光線的幽暗牢房，確定四下無人后，小心翼翼地從洞口鉆出來，踩著鋪在地面上的、受了潮的枯草堆，迅速穿過牢門，跑到了稍微寬敞一點的過道上。

  它聞著充斥在空氣中潮濕腐爛的氣味，而后看看左右兩側(cè)蜷縮著擠在各個牢房中的犯人們，不大能理解這些大家伙為什么要擠在對他們來說如此狹窄的地方，不會喘不過來氣嗎？

  好在，這只灰毛鼠也沒打算想那么多，它肚子餓了，是出來找食兒吃的?？上н@地方的食物里沒多少油水，所以即便它能吃飽，也還是這副干瘦模樣。

  灰毛鼠避著人，很門清路熟地躲閃開坑洼地面上積著的似乎混有暗紅色的污水，在平日里能找到吃的的幾間牢房里鉆進鉆出，最后尋到一個盛著濕噠噠米飯的破碗，警惕地左右確認(rèn)了番后，一頭扎進去。

  四下里靜悄悄的沒有動靜，除卻犯人們輕微的喘息聲，灰毛鼠就只能聽得見自己吃東西的聲音。

  于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那兩串突然響起來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噠、噠、噠。

  灰毛鼠一驚，慌忙抬起腦袋，隨后扒拉著爪子，試圖從那破碗中離開，結(jié)果沒能把握好力度，雖說是成功地躥了出來，但卻將那碗弄得骨碌碌滾了出去，直到撞在墻壁上，“啪嗒”一聲側(cè)倒，碎了滿地。

  “吱——！”

  灰毛鼠輕聲尖叫，擔(dān)心自己被人給發(fā)現(xiàn)逮住，趕緊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兒。

  ......

  “嗯？什么動靜？”

  不大適應(yīng)此處環(huán)境的羅爾波聽到響動，放下在口鼻前不斷揮動著的手，皺眉看向拄著拐、走在前面帶路的禿頂老人，出聲道。

  老人頭也不回，繼續(xù)朝前走著，同時語調(diào)慢悠悠地給予回復(fù):“是老鼠打翻了碗。”

  羅爾波見他說得篤定，奇怪問道:“克利福德，你是怎么知道的？”

  “換做是你看了大半輩子的牢，你也一樣清楚。”

  克利福德舉起拐杖胡亂指了一圈，又用干癟的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還沒聾，自然能辨得清這地方的一切聲響。前幾日，那三個人販子被關(guān)進來之后，不也是我最先察覺到不對，帶人前去探查情況的嗎？”

  羅爾波點點頭，面帶一絲感慨:“真羨慕你的耳朵依舊好使，不像我，聽覺早就沒以前那么靈敏了......”

  “你那只是因為太累了，羅爾波，”克利福德擺了擺手，頓住腳步，回頭望去，“要我說，你就該好好地給自己放個假，也別提什么放心不放心，直接把工作全都拋給霍桑那混小子。你信不信，他絕對有能力把事兒都給處理得好好的，他就是太懶！”

  “何止是他懶啊，打從三代起，他們家代代都是這樣，公務(wù)能推給別人就推給別人，只要別打擾到他們就行......呵呵，不過碰著了大事的話，霍桑還是很靠得住的......”

  羅爾波笑著搖了搖頭:“不提那胖子了，克利福德，你年輕時不就在老領(lǐng)主的手底下干過嗎，不如講上一講？”

  “沒什么可講的，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看著霍桑那家伙，猜也能猜著他爹是個什么德行。父子倆從長相到性格，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克利福德一聲冷哼，轉(zhuǎn)回去，再次邁開步伐:“想當(dāng)初，老東西也想跟現(xiàn)在那家伙一樣，打算找個人替他干活，結(jié)果看中了我。但我可不像你，跟個傻瓜似的，老老實實地就把差事全都接了過去。我打死不干，氣得他把我發(fā)配來看看大牢，嘿，別說，這個倒正合我意，瞧瞧，日子過得有多清閑自在。要是跟你一樣，沒準(zhǔn)就活不到今天了！”

  羅爾波啞然失笑。

  不過，他可沒為自己的選擇感到后悔，看著霍桑城一天更比一天繁華，他雖累，但認(rèn)為一切都很值。

  可惜，克利福德算是屈才了......各有各的選擇吧。這家伙，說著瞧不上老領(lǐng)主，實際上自己不也是個怕麻煩的主，想找地方躲清閑的么.......

  “話說，這地方什么時候翻修擴建??？”克利福德跺了跺腳，“瞧瞧，環(huán)境這么差不提，就連牢房也都快要滿員了，再不找人來修修改改，怕是犯人都要關(guān)不下了！”

  “沒辦法，財政太過吃緊，等這次的地下防御工事結(jié)束之后，估計才能輪得到這邊.......”

  羅爾波無奈道:“其實老領(lǐng)主還在位的時候已經(jīng)把這里給擴建過一次了，可誰知后來教廷下令廢除了死刑......若是剿匪時直接擊殺了倒還好說，但那些被抓過來的匪賊，有不少原本都是死罪在身的，沒辦法判處死刑，也只能在這里一直關(guān)著，時間一長，可不就是人滿為患了嘛......”

  “哼，依我看，教皇的腦子.......”

  克利福德沒好氣地說著，忽然想起身后這位是個虔誠的信徒，便及時頓住，略過這個話題:“總之，你們抓緊時間想辦法把這地放給擴建了，要不然，等哪天關(guān)不下了，我就把人都給丟進霍桑那小胖子家的院子里！別說，他家院子還挺大，搭個棚，能放得下不少人！”

  “呵呵呵，你這個威脅不錯，那胖子聽了沒準(zhǔn)還真得著急?！?br />
  “那當(dāng)然，霍桑家什么性子我都一清二楚！”

  克利福德嘿嘿一笑，在一間單人牢房門前止住腳步，從懷里摸索出來一串鑰匙，挑出一把準(zhǔn)備打開牢門。

  “聽說這家伙是一幫子山賊的頭頭？是你們找來的兩位外地法師抓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