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走后，馬鈺與江南七怪此刻臉上已不見了往日的平和沖淡，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震驚與一絲困惑。馬鈺目光掃過葉楓與李清露，最終落在葉楓身上，語氣帶著幾分艱澀開口道：“葉公子，李姑娘……你們……你們就這么把武功交給靖兒了？”

  作為全真教的核心人物，馬鈺深知一門上乘武學(xué)的傳承意味著什么。

  那是一個門派的根基，是武功創(chuàng)造者心血的結(jié)晶，是歷經(jīng)數(shù)代人完善、不容輕易外泄的珍寶。

  尋常武人，便是自家子弟，也要經(jīng)過重重考驗，確認心性品德俱佳，方可傾囊相授，且往往還要立下重誓，不得輕易外傳。

  可方才，葉楓與李清露是怎么做的？他們就那樣輕描淡寫地，如同街頭分發(fā)尋常小冊子一般，遞給了郭靖。

  更讓馬鈺心驚的是葉楓隨后那句話：“不懂便去問人。”

  這話初聽是讓郭靖不恥下問，廣求名師，但以馬鈺的閱歷和智慧，如何聽不出其中更深層的含義？

  這簡直是……是將這兩門神功視若敝屣，任其流傳??！“不懂的話，你去請教外人，就算外人學(xué)了去也無所謂?！薄~楓的言下之意，馬鈺聽得明明白白。

  他簡直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這等于是將自家傳承，隨意丟在大路上，誰撿到都能用，甚至路過的人看一眼，學(xué)了去，他們也毫不在意。

  這是何等的胸襟？還是……另有他因？

  江南七怪也個個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武功不算頂尖，但在江湖上闖蕩多年，深知武功秘籍的重要性。

  柯鎮(zhèn)惡脾氣最是火爆，若非馬鈺在場，他怕是早就要質(zhì)問了。

  此刻他也只是瞪大了那雙盲眼，粗重地喘著氣，顯然內(nèi)心極不平靜。

  朱聰捻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似乎在極力思索葉楓此舉的用意，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韓寶駒則是連連咋舌，一副“這世界太瘋狂”的表情。

  面對馬鈺的震驚和江南七怪的異樣目光，葉楓卻顯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淺啜一口，才緩緩開口，聲音平和無波：“馬道長，武功是什么？”

  馬鈺一怔，不知葉楓為何有此一問，沉吟道：“武功……自然是強身健體，護國安邦，或是行走江湖，安身立命之根本?！?br />
  葉楓微微搖頭，笑道：“道長所言，皆是武功之用，而非武功之本?！?br />
  “在我看來，武功，究其根本，不過是‘術(shù)’的一種?！?br />
  “是前人從天地自然、生老病死中領(lǐng)悟出的一些強身御敵的法門罷了。既然是‘術(shù)’，那便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他頓了頓，看向李清露，后者會意，接口道：“所謂‘道可道，非常道’，真正的上乘武學(xué)，其精髓并非那幾頁紙的文字圖譜，而在于其背后蘊含的道理與意境?！?br />
  “若有人能從中領(lǐng)悟些許真諦，那是他的機緣造化，也是這門武功本身的價值得以延續(xù)?！?br />
  “若是一味敝帚自珍，反而會讓其失去應(yīng)有的光彩。

  葉楓點了點頭，補充道：“郭靖這孩子，心地純良，質(zhì)樸敦厚，有俠者之心，卻少了些靈動與機緣?！?br />
  “真正的高手，從不畏懼他人學(xué)了自己的武功?！?br />
  “若一門武功，人人都能輕易學(xué)會，那它本身也談不上什么高深莫測?！?br />
  “若有人能憑借殘篇斷簡便領(lǐng)悟精髓，那只能說明此人天賦異稟，強求不得?！?br />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淡然：“再者說，江湖之大，能人異士輩出?！?br />
  “所謂的秘籍，真的就能保證永遠不外泄嗎？”

  “與其藏著掖著，讓人覬覦，引來殺身之禍，不如坦然處之?！?br />
  “真正的力量，源于內(nèi)心，而非外物?！?br />
  “若靖兒能因此明白‘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道理，將這武功用在正途，就算天下都是這兩門的武功，又有何妨？”

  當(dāng)然這并不是葉楓心中的想法，葉楓的心中想法是：“靠，老子以前可是鍵盤俠，還忽悠不死你們。”

  然而不懂得馬鈺以及江南七怪，聽到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馬鈺和江南七怪心中炸響。

  他們從未聽過如此“離經(jīng)叛道”卻又似乎蘊含著某種至理的言論。

  “真正的力量，源于內(nèi)心，而非外物……”馬鈺喃喃自語，眼中的震驚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思索和一絲……明悟？

  他一生追求道家真諦，講究“清靜無為”、“道法自然”。

  葉楓的話，竟隱隱與某些高深的道家哲理暗合。

  將武功視為“術(shù)”，不執(zhí)著于“術(shù)”，而追求其“道”，這或許……才是更高的境界？

  江南七怪也被葉楓這番高論震住了。

  柯鎮(zhèn)惡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他雖然脾氣暴躁，但一生行事磊落，最重一個“義”字。

  葉楓說郭靖有“俠者之心”，又說要將武功用在“正途”，這倒是說到了他心坎里。

  朱聰眼中閃過一絲敬佩，暗道：“這位葉公子，當(dāng)真是深不可測，其胸襟見識，我輩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