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余武林人士，此刻正手持刀劍，結(jié)成一個緊密的圓形陣勢，將他們?nèi)俗o(hù)在中央。

  這些人，有以梅蘭竹菊所帶領(lǐng)的靈鷲宮女弟子，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弟子，有丐幫的弟子，有江南各大門派的好手，甚至還有一些平日里名不見經(jīng)傳的江湖散人。

  他們中，有的斷臂折腿，有的身受重傷，有的已經(jīng)連站立都搖搖欲墜，但他們的眼神，卻都透著一股不屈的決絕。

  他們的刀劍早已卷了刃，豁了口，卻依舊指向外側(cè)，對準(zhǔn)了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遼軍。

  遼軍如同黑色的潮水，一層又一層地涌來，將這小小的包圍圈圍得水泄不通，插翅難飛。

  旌旗獵獵，刀槍如林，冰冷的殺氣幾乎凝成了實(shí)質(zh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蕭峰看著那些浴血奮戰(zhàn)、不離不棄的武林同道，聽著他們粗重的喘息聲、壓抑的痛哼聲，以及外圍遼軍震天的喊殺聲、馬蹄聲，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與愧疚涌上心頭。

  他猛地抬起頭，雙眼因過度的疲憊、憤怒與自責(zé)而變得通紅，布滿了血絲。他用盡全身力氣，嘶啞地喊道：

  “諸位兄弟！”

  聲音因喉嚨的干澀而有些沙啞，卻清晰地傳遍了每個人的耳朵。

  “蕭某……蕭某對不起你們！” 蕭峰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這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此刻眼中竟也泛起了淚光。

  “是蕭某，連累了大家！今日……今日這雁門關(guān)外，恐怕便是你我兄弟的葬身之地，我們……我們可能再也走不出這遼軍的包圍圈了！”

  他的話語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本就沉重壓抑的人心。

  人群中，一個斷了一臂的丐幫七袋弟子，用獨(dú)臂拄著一根鐵棍，嘶啞地吼道：“喬幫主！說的哪里話！我等武林中人，最重一個‘義’字！”

  “雖然如今你早已確認(rèn)了幫主之位，但是在我們的眼中，你就是幫主，幫主有難，我等豈能袖手旁觀！”

  旁邊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乃是江南“快刀門”的門主，此刻他胸口插著一支羽箭，臉色灰敗，卻依舊挺起胸膛，朗聲道：“不錯！喬幫主英雄蓋世，雖然是契丹人，但卻為我大宋武林爭光！”

  “今日能與幫主并肩作戰(zhàn)，是我等的榮幸！便是死，也要拉幾個遼狗墊背！”

  “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與遼狗拼了！”

  “保護(hù)幫主！保護(hù)三位英雄！”

  一時間，群情激昂，雖然人人都知今日必死，但一股慷慨赴死的豪氣，卻在這絕境之中升騰起來。

  段譽(yù)聽得熱淚盈眶，虛弱地說道：“大哥，二哥……是我沒用，幫不上什么大忙……”

  虛竹雙手合十，低聲念誦：“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br />
  他雖然疲憊，但眼神卻重新堅(jiān)定起來。

  蕭峰看著這些舍生忘死的兄弟，聽著他們震天的吶喊，心中的愧疚更甚，同時也涌起一股絕不服輸?shù)亩分尽?br />
  他深吸一口氣，將眼中的淚水強(qiáng)行憋了回去，猛地將手中的鐵矛一頓，“鐺”的一聲，矛尖刺入堅(jiān)硬的巖石半寸，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好！好兄弟！” 蕭峰的聲音重新變得鏗鏘有力，帶著一股悲壯的決絕，“既然如此，我蕭峰今日便與諸位兄弟，共存亡！”

  他環(huán)視著潮水般涌來的遼軍，眼中閃過一絲慘烈的光芒：“遼軍雖眾，我等雖寡，但我等身后，便是大宋的錦繡河山！”

  “便是億萬的大宋百姓！我等身為大宋武林人，豈能讓胡馬南下，踐踏我中原！今日，我蕭峰便戰(zhàn)死于此，也要讓這些遼狗知道，我大宋男兒，有死無降！”

  “有死無降！”

  “有死無降！”

  千余武林人士齊聲吶喊，聲震云霄，竟暫時壓過了遼軍的喊殺聲。

  遼軍陣中，一名遼將見狀，冷哼一聲，拔出腰間的彎刀，向前一指：“放箭??！”

  “咻咻咻——”

  又是一輪更加密集的箭雨，如同烏云蓋頂般，朝著這小小的、孤立無援的陣地，猛撲而來！

  蕭峰怒吼一聲，舞動鐵矛，化作一道狂風(fēng)，將射向自己三人的箭矢盡數(shù)格擋開來。

  虛竹雙掌齊出，掌風(fēng)激蕩，也護(hù)住了一小片區(qū)域。

  段譽(yù)咬緊牙關(guān)，強(qiáng)提一口真氣，食指中指齊出，“嗤嗤”兩聲，兩道微弱的劍氣射出，擊落了兩支離他最近的羽箭，但隨即又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幾乎栽倒。

  外圍的武林人士，紛紛舉起手中的兵刃格擋，或是用同伴的尸體、遼軍的盾牌作為掩護(hù)。

  但箭雨太過密集，不斷有人慘叫著倒下，那原本就單薄的包圍圈，瞬間又出現(xiàn)了數(shù)個缺口。

  “殺??！”

  缺口剛一出現(xiàn)，早已蓄勢待發(fā)的遼軍步兵，便如同餓狼一般，揮舞著彎刀，嚎叫著沖殺了進(jìn)來。

  慘烈的肉搏戰(zhàn)，再次爆發(fā)！

  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每一個瞬間，都有人倒下，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染紅。

  蕭峰三人雖然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但此刻也只能咬緊牙關(guān)，再次投入了這絕望的血戰(zhàn)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