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畫狐難畫骨
昆侖山脈橫亙在天地之間,像一條沉睡了億萬年的巨龍,脊背劃破云層,頭顱抵著蒼穹。而真正藏著天地靈秀的,從不是那些被烈日曬得發(fā)燙的山脊,也不是被風(fēng)雪磨得棱角分明的崖壁——是山腹深處,是連陽光都要繞著走的秘境。
那里沒有風(fēng)的嘶吼,只有暗流在石縫間輕吟,帶著千年積雪融化的清冽,混著苔蘚與古木的醇香,在幽深的溶洞里織成綿密的網(wǎng)。鐘乳石懸在半空,像凝固的月光,每一滴水珠墜落的聲響都帶著回聲,仿佛是山魂在輕輕呼吸。潮濕的巖壁上,或許還藏著未被人識的藥草,葉片上滾動的露珠里,能映出星河流轉(zhuǎn)的影子。
據(jù)說最古老的靈氣就沉淀在這兒,是昆侖從開天辟地時(shí)就攢下的家底。它不張揚(yáng),不喧嘩,就藏在山的五臟六腑里,順著巖層的脈絡(luò)慢慢流淌,把歲月的厚重、自然的饋贈,都釀成了這腹底深處才有的、能讓心瞬間沉靜的靈韻。走得越深,越能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包裹著你,像是被山的心跳輕輕托住,連呼吸都變得清澈起來。
一聲悠長的嘆息在昆侖地脈的靈霧中輕輕蕩開,帶著千年歲月沉淀的沙啞與悵然:“若不是你當(dāng)年不惜燃盡性命,將我這縷殘魂護(hù)送到這昆侖秘境,我早已在天地間化為飛灰了。”巨大的狐貍影子在幽藍(lán)的靈韻微光中微微晃動,輪廓時(shí)而清晰如刻,時(shí)而朦朧如煙,“如今千年流轉(zhuǎn),靠著這山腹深處的靈脈滋養(yǎng),總算勉強(qiáng)凝出這絲虛影。只要尋回散落在世間的其他分身,我真身重聚之日,便不遠(yuǎn)了……”
它前方不遠(yuǎn)處,一團(tuán)火紅的小毛球正乖乖蹲坐著,正是借昆侖靈韻蘇醒的阿離。小家伙圓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瞪得溜圓,一瞬不瞬地望著眼前這道與自己毛色相似、卻龐大無數(shù)倍的影子,小腦袋里滿是懵懂——它能清晰地感覺到,這影子身上有種溫暖又熟悉的氣息,像深埋在血脈里的烙印,讓它忍不住想靠近。
阿離毛茸茸的大尾巴不自覺地圈住了自己的小爪子,蓬松的尾尖還輕輕抖了抖,鼻尖湊上前嗅了嗅,試圖從那流動的虛影中捕捉更多熟悉的痕跡。
影子的聲音忽然柔和了幾分,在空曠的山腹里泛起細(xì)碎的暖意:“傻小東西,你如今雖懵懂無知,可體內(nèi)的靈韻與我同出一源,細(xì)看這眉眼輪廓,可不就是縮小版的我?等尋回其他分身,你自會明白——我們本就是血脈相連的一體?!?br />
阿離喉嚨里發(fā)出細(xì)碎的“嗚嗚”聲,像是在回應(yīng),又像是在撒嬌似的表達(dá)困惑。它鼓起勇氣往前挪了半步,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影子前顯得格外單薄,卻奇異地透著一種無法割舍的親近感,仿佛天生就該依偎在這道影子身旁。
影子沉默片刻,忽然問道:“你跟著那個(gè)人類,他待你還好嗎?”
阿離歪了歪腦袋,小耳朵抖了抖:“你是說我大爺嗎?”
“你大爺?”狐影的聲音里頓時(shí)多了幾分不悅,虛影甚至微微晃了晃,像是在生氣,“這人類倒是會占便宜,竟讓你這般稱呼他。下次再見到,我定要替你討回這個(gè)公道。”
阿離聽了連忙晃了晃小腦袋,說話有些吞吞吐吐:“他……怎么說呢……”
“我就知道!”狐影的聲音瞬間染上幾分憤懣與篤定,帶著對人性的失望,“世間之人,大多貪得無厭,狡猾無比。你這般單純,跟著他定是沒少受委屈!”它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忽然低落下來,帶著無盡的懷念與悵惘,“世間若說有誰真心待我們狐族好,怕是只有那個(gè)人了??上О 磺炅耍艺伊怂磺?,卻始終沒有蹤跡。主人,你到底在哪里……”
阿離見狐影的輪廓因失落而愈發(fā)黯淡,連忙又往前湊了湊,小爪子扒著地面往前挪了半尺,小聲辯解道:“不是的……我大爺對我真的很好……”尾音里還帶著幾分委屈的顫音。
“少在這里胡說!”狐影猛地厲喝一聲,磅礴的威壓瞬間從虛影中散開,震得周圍的靈韻微光都劇烈晃動,“一個(gè)人類,若無所圖,怎會平白對一只狐貍好?這話你自己聽著,可信嗎?”阿離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意鎮(zhèn)得渾身一僵,蓬松的毛發(fā)都炸開了些,本想脫口而出的反駁卡在喉嚨里,小腦袋下意識地低了下去。
狐影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你身上殘留的魂傷,分明是人類修士所為!不管是不是他親手造成,定然與他脫不了干系!若不是這小子誤闖昆侖秘境,讓你得了靈脈滋養(yǎng)提前蘇醒,怕是還要在混沌中沉眠許久?!?br />
“不是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阿離鼓起勇氣抬頭,小嗓子細(xì)弱卻固執(zhí),“他對我,真的很好……”
“好?哪里好?”狐影的虛影猛地逼近半分,聲音里滿是痛心與憤懣,“我分明見你魂體殘破,傷了七八分,若不是恰巧遇上我護(hù)持,加上昆侖靈氣滋養(yǎng),你想蘇醒怕是難如登天!他還將你關(guān)在這魂器空間里——”它猛地抬爪指向身后的靈狐幽禁閣,光影閃爍的結(jié)界在威壓下泛起漣漪,“這東西雖不致命,卻是囚魂的器物!對我們狐族用此等東西,不是別有用心是什么?你能活著見到我已是僥幸,竟還說他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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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被問得啞口無言,小耳朵耷拉下來,委屈地抿著嘴。狐影卻忽然放緩了語氣,帶著幾分復(fù)雜的沉吟:“初見他時(shí),若不是覺得他眉眼間有幾分熟悉,單是他抓你鎖你這樁事,我便要生啖其肉了??蛇@人身上……總縈繞著一絲讓我心悸的熟悉感,像極了千年前的氣息……罷了,且先看看再說,暫不對他下手便是。”虛影在靈韻中輕輕搖曳,語氣里藏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猶豫與期盼。
“也不知道我故意激那老瘋子,攛掇他用囚天壺的力量把人送進(jìn)時(shí)光回溯里,一甲子的光陰亂流沖刷,這步棋到底是對是錯……”巨大的狐影在靈韻中輕輕晃蕩,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琢磨。
可下一秒它便嗤笑一聲,虛影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里閃著惡作劇得逞的光芒:“管他呢!那家伙在時(shí)光亂流里是死是活,與我何干?只要能把老瘋子身邊那些他上心的人啊事啊全攪走,讓他抓心撓肝地抓狂,我看著就痛快,就高興!”
“你奶奶的臭狐貍!果然沒憋什么好屁!”一聲中氣十足的怒罵突然炸響,帶著山林野風(fēng)般的粗獷與怒火。只見一道灰影“咻”地從靈霧深處竄出,正是那瘋瘋癲癲的老道,他指著狐影的鼻子跳腳,“幾百年了!能闖進(jìn)老道這空間的人屈指可數(shù),好不容易來個(gè)活物,你偏要使陰招折騰!還騙瘋子,我送他進(jìn)那可怕的時(shí)光亂流六十年,六十對我這里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