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高處不勝寒
熊烈鐵塔般的身軀在碎石路上踉蹌,粗糙的手掌被一雙染著血痂的小手死死扣住。百里紅櫻猩紅的裙擺掃過他的小腿,發(fā)間銀鈴撞出急促的碎響,這看似纖弱的小姑娘竟爆發(fā)出驚人力量,生生拽著毫無功夫底子的他在山道上狂奔。殺手谷暗無天日的訓練果然淬煉筋骨,此刻她繃緊的脊背如滿弓,每一步都帶著搏命的狠勁。
“好冷...前面是哪兒?你要帶我逃哪去?”熊烈的嘶吼混著白氣消散在寒風里,他感覺肺葉像被冰錐反復穿刺?;仡^望去,方才經(jīng)過的山谷依舊綠意蒸騰,藤蔓纏繞的古木間蟬鳴陣陣,而眼前卻橫亙著一道冰雪結(jié)界——遠處雪峰泛著幽藍冷光,積雪覆蓋的冰階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
“想活命,少說話,跟上我!”百里紅櫻頭也不回,凍得發(fā)紫的嘴唇擠出冰冷字句。
“慢些……慢些!”熊烈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厚重的棉靴在碎石路上擦出火星。他感覺胸腔仿佛被無數(shù)冰刃反復穿刺,每呼吸一口都像是吞進了碎冰?;仡^望去,來時的山谷依舊籠罩在蒸騰暑氣里,藤蔓纏繞的古木郁郁蔥蔥,而前方天際線卻橫亙著一道慘白的冰墻,寒意如同實質(zhì)般撲面而來。
百里紅櫻突然急剎,熊烈收勢不及,險些將她撲倒。少女仰頭望著絕壁上蜿蜒的冰梯,朱唇被凍得發(fā)紫,卻仍咬牙道:“翻過落魂崖,就到了殺手谷禁區(qū)玄冰洞就能躲過去!”熊烈這才驚覺,百里紅櫻掌心早已被自己攥得鮮血淋漓,可那抹殷紅滴落在地的瞬間,竟凝結(jié)成細小的冰晶。
突然,身后傳來冰面碎裂的轟鳴,聲浪裹挾著森冷寒意撲面而來。熊烈回頭,只見百米外,一條身軀足有水缸粗細的玄冰蟒破冰而出,鱗片泛著幽藍寒光,蛇信吞吐間,地面迅速結(jié)出蔓延的冰紋。百里紅櫻裙擺下突然暴起數(shù)十道猩紅綢緞,如活物般纏住崖壁凸起的冰棱。“抱緊我!”她的聲音帶著殺手谷特有的冷冽,不等熊烈反應(yīng),便拽著他縱身躍上懸空的冰階。
凜冽的罡風呼嘯而過,熊烈望著腳下萬丈深淵,這才發(fā)現(xiàn)百里紅櫻單薄的身軀正不住顫抖。原來殺手谷嚴酷的訓練雖賦予她驚人爆發(fā)力,但身負一個成年壯碩的人,此刻卻也到了強弩之末。而那玄冰蟒卻越追越近,每滑行一步,身后就留下一道深達半尺的冰轍,森冷的氣息幾乎要將他們的后背凍結(jié)。
熊烈后背緊貼著冰壁,脖頸后傳來刺骨寒意。水缸粗的玄冰蟒正貼著地面滑行,泛著幽藍冷光的鱗片刮擦冰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蟒口大張,每一次吐息都卷起冰霧,將二人周身溫度又壓低幾分,凍得他們牙關(guān)不住打顫。
冰棱在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脆響,熊烈青筋暴起的雙手幾乎要將百里紅櫻的腕骨捏碎。少女垂落的發(fā)梢掃過他凍得通紅的臉頰,玄冰蟒的腥風已卷著碎冰撲到后頸?!胺珠_逃!你先上冰崖!”熊烈嘶吼著將她整個人拋向更高處的冰階,震得冰梯簌簌落下冰碴。
百里紅櫻跌坐在七尺外的冰臺上,耳中嗡嗡作響。她望著下方那個被寒霧籠罩的魁梧身影,熊烈正揮舞著粗糲的拳頭砸向逼近的蟒首,動作笨拙卻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勁。玄冰蟒突然昂首發(fā)出震天嘶鳴,冰藍色的蛇瞳映出熊烈單薄的身影——在能凍結(jié)一切的冰息面前,他那身蠻力與孩童揮拳無異。
“傻丫頭,你帶著我,我們根本跑不掉!”熊烈轉(zhuǎn)身時,凍得發(fā)紫的嘴唇扯出一抹歪斜的笑,額角的血珠墜在冰面瞬間凝結(jié),“相信我——在崖頂?shù)任?!”這句話被寒風撕成碎片,卻像烙鐵般燙在百里紅櫻心頭。
玄冰蟒驟然昂首,震天嘶鳴震得冰崖簌簌剝落,冰藍色豎瞳如兩盞幽燈鎖定獵物。百里紅櫻看著熊烈抄起半截尖銳冰棱,鐵塔般的身軀迎著蟒腹沖撞而上,明知這螳臂當車的舉動不過是困獸最后的掙扎,卻被他眼底燃燒的決然灼痛眼眶。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十年來殺手谷刻進骨髓的生存法則——‘棄卒保車,適者生存’,此刻正與胸腔里翻涌的滾燙熱流激烈交鋒。
當蟒尾裹挾著千鈞之力橫掃過來,震落的冰棱如暴雨傾瀉,熊烈竟側(cè)身用寬厚的脊背替她擋住飛濺的碎冰。那一瞬間,百里紅櫻突然讀懂了這份決絕的重量——原來真的有人會不惜性命,只為給另一個人爭取一線生機。這與殺手谷爾虞我詐的生存之道截然不同,滾燙的溫度燙得她鼻尖發(fā)酸,那些被寒刀冷劍冰封多年的柔軟,正在熊熊燃燒。
‘高處不勝寒’,這高處的罡風依舊凜冽如刀,百里紅櫻卻第一次感受到了暖意。這份溫暖不是殺手谷地牢里搖曳的燭火,而是熊烈用血肉之軀為她筑起的屏障,是他豁出性命也要她活下去的執(zhí)念。原來在這冰冷世間,真的有人會跨越生死,將最純粹的善意捧到她面前。這一刻,少女終于明白,自己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尋覓半生,此刻才觸到了生命里最珍貴的那縷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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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冰蟒突然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咆哮,被冰錐刺痛的蟒眼泛起嗜血紅光。它張開足以吞下兩人的巨口,朝著熊烈直撲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熊烈爆發(fā)出全身蠻力,猛地將身旁數(shù)人合抱的巨大冰塊轟然擊落,朝著蟒口狠狠拋去。
石塊脫手的剎那,熊烈的手臂在鋒利的冰棱上劃出深深血痕,殷紅的鮮血順著冰塊表面蜿蜒而下。玄冰蟒嗅到血腥氣,瞳孔驟然收縮成詭異的豎線,蛇身瘋狂扭動著,貪婪地汲取著空氣中的血腥氣息。在百里紅櫻驚恐的目光中,巨蟒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鱗片間迸發(fā)出幽藍的電弧,寒意愈發(fā)凜冽。
盡管已經(jīng)快要抵達崖頂,百里紅櫻仍被那股刺骨的寒氣逼得渾身顫抖。她咬牙抓住最后一級冰階,終于翻身躍上崖頂。顧不上喘息,她急切地回頭望去,只見被鮮血刺激得完全發(fā)狂的玄冰蟒,正朝著熊烈吐出致命的寒氣漩渦。
“不——!”百里紅櫻的驚呼卡在喉嚨里。在玄冰蟒血盆大口即將閉合的瞬間,她看見熊烈轉(zhuǎn)過頭來,沖著她露出一抹溫暖而安心的微笑。那笑容如此燦爛,仿佛全然不在意撲面而來的死亡。
白霧驟然彌漫,玄冰蟒的巨口無情地合攏。熊烈高大的身影與那龐然大物一同消失在茫茫冰霧之中,只留下空蕩蕩的冰梯在寒風中微微震顫。
百里紅櫻雙膝一軟,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下。自從父親死亡那一天起,她就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其它人流淚??纱丝?,這個曾用生命守護她的‘傻大個’,卻讓她冰封多年的心徹底融化??蘼暬厥幵诩澎o的雪山之巔,既是悲慟的宣泄,也是她重獲溫度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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