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十二章 乘涼大樹
雙方爭斗激烈,生死均在一線之間,誰能想到角落中竟還藏了個人。
齊冰再躲已是不及,奮力在于四肩頭推了一把,于四身子如斷線風(fēng)箏向一旁跌去。
與此同時,那偷襲者一刀捅入齊冰前胸,齊冰大喝一聲,鉚足最后力氣踢向那人的胸膛,那人料不到此人竟然如此悍勇,死到臨頭還能傷人,他正在洋洋得意,胸前好似被巨石擂中,怪叫一聲跌倒在地。
那漢子收起刀,看向奄奄一息的齊冰:“錦衣衛(wèi),不過如此嘛?!?br />
將刀丟到偷襲者面前:“兄弟,對不住了?!?br />
那偷襲者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胸口處塌陷,呈現(xiàn)出怪異的凹狀,顯然齊冰含恨一腳也將他傷得不輕,他忍痛將刀撿起:“應(yīng)該的。”刀柄翻轉(zhuǎn),明晃晃的刀片在頸間一抹,那人仰面倒下,登時了賬。
那漢子面無表情地將肩頭的百合托了托,領(lǐng)著人揚(yáng)長而去。
于四從地上費(fèi)力地爬起來,后腰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他蹣跚著走向齊冰,齊冰胸前血流如注,進(jìn)氣少出氣多,眼看已是不活了,于四將他抱在懷里,痛哭失聲:“你們這些老幫子不是都要改換門庭了嗎,還用得著拼命嗎?”
齊冰努力擠出笑容:“周...周大人說我們這些老兄弟已經(jīng)走到頭了,是他要我們換個大樹乘涼,可我們這些老兄弟都是戰(zhàn)場上下來的,危難之際怎能舍他而去?你還是個娃娃,和我們大不相同,未來還有廣闊前途?!?br />
于四臉上的血水和淚水匯在一起:“我也是周大人的兵?!?br />
齊冰嘻嘻一笑:“以后不是了,下個月我和老曹就提請調(diào)到黃大人麾下,你和志豪、平安幾個跟我們一起走?!?br />
于四咬著牙道:“改換門庭,你和曹大人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的。”
齊冰嘻嘻一笑:“但你不會?!?br />
于四腦子嗡了一聲,他呆呆地看著齊冰,往日里曹德忠齊冰面對黃自立時諂媚的樣子、被嫌棄也忍氣吞聲的樣子不期然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齊冰像逗孩子似的:“以后跟我吃香的,喝辣的...”聲音逐漸小了,腦袋一歪,就此了賬。
于四垂下頭,淚水如泉涌。
片刻后他抹了把淚,將齊冰輕輕放在地上,看向另一邊的殺手,鮮血自那人的頸間汩汩而出,再無搭救的必要,于四站起身來走到病房。
郎中這才扶著墻站起身:“大,大人...”
于四趴在病床上:“給我治傷?!?br />
“是,是?!崩芍卸叨哙锣氯∵^工具,將于四的衣裳剪開,但見后腰處一個血淋淋的口子,郎中皺緊了眉頭,招呼雜役打清水。
于四忍著疼痛問道:“百合是不是騙了我們?”
郎中斟酌著措辭:“百合姑娘見到這伙人并沒有驚訝,似乎早就知道他們要來?!?br />
于四在床板上重重一錘:“這個臭婊子!”
曹德忠的判斷是對的,他察覺到百合身上有問題,只是他和齊冰緊趕慢趕還是遲來一步??尚ψ约簩弳柫税俸夏敲淳茫b腔作勢旁敲側(cè)擊,竟還是被她給糊弄過去,自己連個破綻都發(fā)現(xiàn)不了,于四不僅在生百合的氣,更是在氣自己的愚蠢。
郎中清創(chuàng)后開始縫合傷口,于四悶哼一聲,兩拳緊攥,額頭上冒出冷汗,但他強(qiáng)忍著不肯發(fā)出聲音。
身邊的病床空空如也,他又問道:“小草呢?”
郎中咧咧嘴:“小草姑娘病發(fā),小彭捕頭帶著她去了東壁堂?!毕肓讼胗盅a(bǔ)充道:“百合姑娘是不答應(yīng)的,執(zhí)意要留下來等小草姑娘,但那伙人說絕不會善罷甘休。”
于四瞳孔急縮:“彭宇危險了。”霍地爬起身子。
“慢點(diǎn),慢點(diǎn),傷口...”郎中慌得手足無措。
“等不及了?!庇谒膬窗桶偷乜粗?,郎中分明感受到一股煞氣,三下五除二將傷口縫合,又取過白紗布圍著他腰部綁了厚厚一層,這才道:“大人,凡事要講究個安全,我看那伙人殺人不眨眼,還是搬救兵來得妥當(dāng)?!?br />
“若是講安全,齊大人也就不會死了?!庇谒拇┥弦律眩砬轺鋈唬骸芭碛顑炊嗉?,隨時可能有危險,搬救兵已經(jīng)來不及了?!?br />
郎中寬慰道:“小彭捕頭離開已有些時辰了,那伙人未必能追得上他...”
于四截口道:“他死不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草,百合那賤人這么著意她,甚至為了她不肯離開,主仆之間有這么深厚的感情嗎?”
郎中張大了嘴巴,細(xì)細(xì)想來百合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確實(shí)不像普通的主仆關(guān)系。
于四抄起繡春刀,靜靜地看了看,一言不發(fā)地走向門外。
酒樓外已被錦衣衛(wèi)和番子封鎖,酒樓內(nèi)橫七豎八躺著數(shù)具尸首,一名番子指揮著搬動尸體,在大堂里足足排了兩排。
后院門大開,曹德忠目光陰郁,舉著火把在巷子里尋找著什么。
忽然他停下腳步,蹲在地上,手指在地上一抹,湊近了火把細(xì)看,是血跡!
他回身看去,此處距離后院門約莫三丈,按照他的猜測,后巷里也發(fā)生過打斗,越往前走血跡越是凌亂,在巷子口卻盡數(shù)消失。
他叉著腰游目四顧,目光掃過去又掃回來,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疑惑,左手抽刀,右手擎著火把,轉(zhuǎn)向東邊巷子,這是一條斷頭路,巷子不深,左右各有七八戶人家,走到巷子盡頭,那戶人家門口躺著一人。
曹德忠將火把湊近,但見這人周身上下鮮血淋漓,沒有個完好處,頸間傷口深可見骨,稚嫩的臉上掛滿了血跡,正是小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