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湯有亮一抱拳，爾后遲疑道：“那被困在老校場的將士怎么辦？至少該把他們救出來，與我等一同上路?！?br />
  宋憲搖了搖頭：“先誅首惡，只要潘從右和曹克攀一死，老校場的殘部便會土崩瓦解?！?br />
  他雖為南京兵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又不全是他的心腹，調(diào)動兵馬也需要充足的理由，與其費口舌、花精力在金陵糾纏，還不如聚集兵力解決潘從右，其他事情自會迎刃而解。

  湯有亮咬咬牙：“是，屬下這就去準(zhǔn)備?！?br />
  宋憲看著他：“你可是有什么顧慮？”

  湯有亮搖搖頭：“沒有?！?br />
  “你有，”宋憲反而笑了：“你所率人馬未必服你。”

  湯有亮神情尷尬，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宋憲轉(zhuǎn)向秀雯：“秀雯，老夫知道你重傷未愈，但是眼下形勢緊迫，要麻煩你跟著走一趟了?！?br />
  秀雯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了宋憲的用意，毫不遲疑地道：“小女子愿意走這一趟。”

  宋憲嘆了口氣道：“如今大乘教人心不穩(wěn)，有你在老夫便能放心了，教民大多淳樸無知，只要記住老夫的四個字，便可保你人心盡收?！?br />
  “恩威并重?！毙泠┥钍┮欢Y：“小女子記住了?！?br />
  湯有亮眼中的妒忌一閃而逝，遲疑半晌又道：“大人，戰(zhàn)陣殺敵難免死傷，若事有不測，吳大人和趙將軍該如何處置？”

  宋憲瞇起眼睛，語氣悠悠：“這兩人是我的至交好友，但為神教千秋大業(yè)計，如果救不出也只能送兩人歸西了?！?br />
  湯有亮重重點點頭：“屬下知道了?！?br />
  宋憲恢復(fù)了笑容：“與潘從右同行的不止有曹克攀，還有那個叫谷雨的小賊，若不是他，老夫和神教又豈會如此狼狽，如今老天作美將他們并在一處，倒給老夫省了許多事。有亮，囑咐大家刀槍磨光，一個不留！”

  聽到谷雨的名字，秀雯登時一個激靈，再看宋憲一張老臉，因為興奮而變得猙獰，寒意順著脊椎一直延伸到天靈蓋。

  揚州，驛館，大堂里熱鬧非凡，張羅早餐的，辦理手續(xù)的，收拾行裝準(zhǔn)備上路的，驛丞安排儀仗、車馬、迎送之事，大清早的額頭已大汗淋漓。

  曹克攀打著哈欠，邁著大步走了進來，角落中的幾人讓他眼前一亮：“大人？！”

  潘從右坐在角落的桌子，正低頭喝粥，聽到曹克攀的喊聲抬起頭，向他招手：“曹將軍，等你半天了。”

  曹克攀快步走過來，谷雨向旁邊挪了挪，將條凳的大半位置讓了出來，曹克攀老實不客氣地坐下，撕了塊油餅放在嘴里：“昨夜睡得不踏實，總是覺得被人盯著?！?br />
  “難為你了?！迸藦挠倚挠型?，不止是他，但凡參與到金陵一案，經(jīng)歷過驚心動魄的人在昨夜這個寧靜的晚上都或多或少出現(xiàn)了失眠。

  曹克攀問道：“大人，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潘從右點點頭，曹克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但見隔壁桌上坐著三人，安生的身邊坐著一名年輕的女子，一身粗灰衣裳，面容嬌俏，與安生四分想象，正是嬌娘，兩人對面坐著小成。

  曹克攀道：“大人勞累一晚，咱們歇歇再走？”

  潘從右搖搖頭：“事不宜遲，教咱們的人盡快吃了飯即刻上路。”

  “屬下知道了，”曹克攀低聲應(yīng)道，見谷雨一邊吃一邊左顧右盼，奇怪地道：“吃個飯也不老實？”

  谷雨尷尬地?fù)蠐项^，向?qū)γ娴男“卓戳艘谎?，小白抿了抿嘴角，低頭喝粥。

  夏姜出現(xiàn)在門口，谷雨噌地竄起，條凳一下翹起來，曹克攀口中不迭聲“哎？哎？”，狼狽地扶在桌沿，見谷雨一臉殷勤蹭到夏姜面前，張羅著在靠門的桌子旁坐了，曹克攀撇撇嘴：“可惜了，挺好的漢子，只懂得兒女情長。”

  潘從右哭笑不得：“你這莽夫，難道孤身一人便好了？”

  “怎么可能孤身一人？”曹克攀搖了搖頭：“我有弟兄們哪?！?br />
  驛館中亂七八糟，大腦袋等得不耐煩，索性自己端了兩碗粥，一碗遞給了夏姜。夏姜喝了一口，抬起頭：“這么說，嬌娘也回不了家了？”

  谷雨嘆了口氣：“鬧到這份兒上還怎么回去，我晚上想了半天，這一趟究竟該不該來？”

  夏姜青蔥般的食指在桌上點了點，壓低了聲音：“謹(jǐn)言慎行，有些話不該是你說的?！毖凵窨聪蚺藦挠?。

  谷雨吐了吐舌頭，夏姜白了他一眼：“站在嬌娘的角度，我想她一定是慶幸的?！?br />
  不遠(yuǎn)處的安生坐在條凳上，兩腳懸在半空，左右打晃，兩手扶在桌沿，仰臉等著母親，嬌娘目光溫柔，將粥一勺一勺喂到安生口中。

  夏姜的眼神在兩人臉上流連：“嬌娘已經(jīng)失去過安生了，但凡她良知尚存，都不會好過。你們知道人間最美好的事物是什么嗎？”

  大腦袋抬起頭：“腰纏萬貫?！?br />
  谷雨想了想：“三世同堂?！?br />
  “看來每個人都有一個答案，”夏姜淡淡地道：“于我而言，是失而復(fù)得?！?br />
  谷雨眼中的欽佩之情是藏不住的：“嬌娘大婚之夜，家中出了這么大的變故，可她還能堅持為安生討回公道，也許正是為了守護她心中的美好吧，”說到此處看了夏姜一眼。

  夏姜擱下筷子：“有話要說？”

  谷雨笑了笑，隨后笑容收斂：“我對嬌娘有些擔(dān)心，但不知該怎么跟她說，還要勞煩夏郎中多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