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抓賊
只聽嘭地一聲巨響,隨后是瓶子碎裂的聲音,然后是女子的慘叫聲,她被唐海秋一腳踢出四五丈,但離門卻更近了。她勉力支撐起身子,三步并做兩步搶到門邊,手忙腳亂地抽開門閂跨出門檻,放開嗓子高聲叫道:“救命??!”
凄厲的叫聲劃破夜空,漆黑的夜色將她的叫聲送出好遠(yuǎn)。女子拔腿便往樓下跑,只跑得兩步忽然背后陰風(fēng)襲來,隨后后腰處傳來錐心的疼痛,唐海秋一腳將其踢飛,只見女子?jì)尚〉纳碥|如流星墜落般從樓梯上摔下,嘭地一聲落在地上,唐海秋收回腳目光陰冷地看著地上抽搐的女子。
吱呀一聲,丫鬟從一樓的耳房跑出,只見月色下小姐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小姐!”丫鬟驚慌地?fù)湎蛐〗悖堑奶坪G锟粗h(yuǎn)處亮起的火把快速逼近,吶喊聲和腳步聲逐漸密集起來。唐海秋墊步擰腰翻身上了房頂,丫鬟轉(zhuǎn)身看去,只見一條黑影在屋脊上如貍貓般跳躍騰挪。她不禁睜大了眼睛,一個人怎么會有如此輕盈的身法?她的目光追隨著黑影消失在黑暗中,直到護(hù)院趕到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順天府監(jiān),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石室中血腥氣濃重,程介正襟危坐,地上跪著的帶枷犯人卻是高勝東,此時(shí)的高勝東又恢復(fù)了那副蔫頭耷腦的樣子,囚衣之上血跡斑斑,但對于程介的盤問仍然閉口不言。
程介控制著情緒:“板子也打了,夾棍也上了,愣是一聲沒吭。高當(dāng)家的,我敬你是條硬漢子?!彼Q起大拇指,向高勝東晃了晃,隨即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既然進(jìn)了我公家門再想出去可就難了,何不痛快點(diǎn)將你山寨中布防如實(shí)交待?”
高勝東朝地上吐了口血沫子,雙目因毆打已經(jīng)充血,但看向程介的表情卻是挑釁的,程介見得此人可怖的樣子,既感到害怕,又惱怒于對方的挑釁,只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將案上醒目拍得山響,吩咐左右:“人是苦蟲,不打不從;人是木雕,不打不招。給我上夾棍!”
話音未落,董心五領(lǐng)著人推門而入,瞧見失態(tài)的程介不覺一愣,程介聽得動靜回過頭來,董心五忙道:“程大人?!?br />
程介道:“怎么?”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強(qiáng)自壓下情緒,只是聲音仍硬邦邦的。
董心五老眼一轉(zhuǎn),已將場間一切收入眼中:“大人也累了一天,卑職在外間備得姜水。大人且去潤潤嗓子,此間交由卑職料理吧?!?br />
程介看看董心五,隨后將目光越過董心五看向他的身后:“也罷,我去歇一會子,這廝無視律法負(fù)隅頑抗,斷不能輕饒了他。”
董心五望著氣咻咻的程介離去,吩咐方偉:“將門關(guān)上?!狈絺ヒ姥躁P(guān)上門,回身站在門口。
董心五坐在原來程介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高勝東。高勝東在程介面前可以表現(xiàn)得毫無顧忌,在董心五這個老公差面前可端不起架子,只能低下頭回避著董心五的目光。
短暫的沉默后,董心五輕聲道:“我不是來勸你開口的?!?br />
高勝東抬起頭,眼中充滿了不解。
董心五道:“這間石室的隔壁是丁四寶。在我們大人審訊你的同時(shí),我也在審丁四寶。很遺憾,丁四寶比你好審的多?!备邉贃|的臉色逐漸蒼白,董心五的話在一步步瓦解他的斗志:“他知道自己難逃此劫,不待我開口審問,早已將一切和盤托出?!?br />
高勝東冷笑一聲:“老丁也是天真,說出來就能換得性命嗎?”
董心五搖了搖頭:“丁四寶自知大限將至,因此并沒有為自己求情,只求官府給他妻兒一條活路。”
高勝東心中大驚,丁四寶平素吃喝嫖賭花天酒地,妻兒早看不過眼,家庭關(guān)系十分不睦,怎得在此時(shí)善心大發(fā)?他猛地醒悟過來,冷冷地道:“董捕頭好深的計(jì)謀,高某險(xiǎn)險(xiǎn)就上當(dāng)了?!?br />
董心五嘆了口氣:“聽說大當(dāng)家的有匹愛駒,喚作赤兔是嗎?”
高勝東失聲道:“你,你怎得知道?”顯然說中了,有一年馬販子經(jīng)過禿尾巴山著了高勝東的道,所有馬匹賣的賣殺的殺,只余一匹高頭大馬,此馬生得俊朗疏逸如獅如龍,高勝東一見鐘情將這馬收入囊中,取名赤兔。這事只有山上兄弟知道,董心五此時(shí)點(diǎn)出,高勝東不由地大吃一驚。
董心五緩緩起身:“早些時(shí)候我告訴你丁四寶一定會在路途中截殺于你,你卻說這人雖然吃喝嫖賭,卻是個重情義。怎得他現(xiàn)在重起情義,你卻偏又不信了呢?大當(dāng)家的,我給過你機(jī)會了?!狈絺ゴ蜷_門,董心五走向門口,高勝東盯著董心五的背影,表情甚為糾結(jié),董心五轉(zhuǎn)回身:“須知丁四浪蕩尚能救妻兒,你高勝東便沒有家人嗎?”
高勝東腦袋嗡了一聲,眼看董心五一只腳跨出石室,忙道:“董捕頭留步!”董心五與門口的方偉互視一眼,雙雙輕舒了一口氣,董心五回頭看時(shí),只見高勝東背枷叩首,早已淚流滿面。
隔壁的石室中的確是丁四寶,谷雨與另一名年輕的捕快看著他。丁四寶側(cè)耳聽了半天,只是石室隔音效果極佳,無法聽到其余動靜,泄氣地一屁股癱坐在地。那年輕捕快名叫吳海潮,生得高高瘦瘦,臉頰微陷,給人一種家里伙食不好的感覺,他上前踢踢丁四寶:“干嘛呢?”
丁四寶對兩個年輕人嬉皮笑臉地道:“這位官爺,您都審了兩個時(shí)辰了,您不累我都累了?!?br />
吳海潮道:“可你啥也沒說啊,丁爺,您這嘴夠嚴(yán)實(shí)的,上輩子不會是個褲腰帶吧?”他是京城坐地戶,嘴貧是天生的,而且頗有點(diǎn)引以為傲的意思。
丁四寶哼了一聲,被吳海潮噎得不輕,他撇撇嘴:“俺們禿尾巴山上的都是錚錚鐵骨的漢子,所以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別想從我們嘴里獲得任何消息。”
谷雨一直在旁靜靜地聽丁四寶和吳海潮拌嘴,此時(shí)卻插話道:“聽說你們大當(dāng)家有一匹馬,喚作赤兔對嗎?”
丁四寶睜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谷雨淡淡地一笑,想給人留下云淡風(fēng)輕的感覺,但卻露出了十八顆牙齒,把吳海潮嚇了一跳。谷雨清了清嗓子正待詳說,忽然石室門被人推開,方偉探頭進(jìn)來:“高勝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