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洛難以置信地看著魯能：“魯能，莫要自己黑心，便看別人都是黑的，你以為是我在懷疑你嗎，不，是洪大人！”

  魯能胸前劇烈起伏，他的冷笑與方洛如出一撤：“洪大人死了，你當然可以這般說了?！?br />
  “你！”方洛氣極，揪住了魯能的衣領(lǐng)。

  魯能一動不動：“怎么，謊言被揭穿了，還要打人不成？”

  兩個患難與共的朋友，在這間略顯昏暗的房間里怒目相向，好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砰砰砰！”

  敲門聲驟然響起，兩人同時一驚，向門口看去，方洛松開了手，他穩(wěn)定著情緒將門打開，老吳一臉疑惑地站在門前：“出了什么事？”顯然聽到了房中的爭執(zhí)。

  方洛笑了笑：“我們哥倆商量些事情，不打緊?！?br />
  情緒激蕩之下，那擠出的笑容僵硬而生澀，老吳疑慮未去，但并沒有多說什么：“有什么話好好說，別一驚一乍的，我老人家上了歲數(shù)，經(jīng)過昨晚那一出可再受不得驚嚇了?！?br />
  “知道了?！狈铰逅妥吡死蠀?，將門關(guān)上回身看著魯能：“面子已經(jīng)給你留了，聽我一句勸，浪子回頭金不換，莫要越走越遠?！?br />
  回答他的是魯能的一聲冷笑。

  老吳一步三回頭，胡老丈招呼他坐下：“別看了，兩個年輕人在房中憋了不少時日，即便你我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他們，有些口角是正常的。要怪便怪這鬼天氣，還有店外的賊人，更有口糧斷絕，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威脅性命的。尋常人哪能老老實實憋在房中，你看那徐參客，只待了片刻功夫，不是尋機跑了嗎？”

  老吳笑了笑：“自從昨晚那場火災，我這眼皮總是跳個不停，生怕有事發(fā)生，眼看便要搭好木橋，這節(jié)骨眼上可別再鬧幺蛾子了?！?br />
  胡老丈將胡琴放下，給他倒了杯熱水：“老哥，你也是京城的捕頭嗎？”

  老吳警惕地看他一眼：“怎么？”

  胡老丈察覺到了他的戒備，兩手在胸前連擺：“莫要誤會，小谷捕頭一口京片子，我在酒肆、茶館中卻也是聽過的，不過您嘛，雖然鄉(xiāng)音難改，但已經(jīng)是咱遼東味了?！?br />
  老吳哈哈大笑，舉起杯子輕輕啜了一口：“早年間便來遼東跑生意，喝哪里的水，便說哪里的話，我這口音可再沒機會改回去了，”他放下杯子，看著桌邊的胡琴：“你不是行伍出身嗎，又怎么有這本事？”

  胡老丈將胡琴抄起來遞給老吳：“自我爺那輩便是當兵的，可娘舅家卻是做琴的，我幼時常在他店中玩耍，南來北往的都是靠彈曲兒唱曲兒為生的，于音律倒也略知一二。小玉父母離世之時，我因傷痛加劇已很難適應(yīng)沙場作戰(zhàn)，正準備退下來，見那孩子可憐便將她收留了，若非生活所迫，咱也決計想不到會干了這行?！?br />
  老吳將那胡琴拿在手中，只覺入手頗為沉重，胡老丈手指在琴筒上點動：“正經(jīng)的檀木，百年不腐，又抗嚴寒酷暑，我和小玉整日里拋頭露面，風里來雨里去，人能扛得住，家伙事兒也扛不住，這還是我特意央求人從南邊尋到的料子?！?br />
  “原來如此?！崩蠀呛龅匦α耍骸岸嗵澚怂悴拍軓哪菑垵h手中逃脫性命?！?br />
  胡老丈看著斷裂的琴弦，以及琴筒上的傷痕，心有余悸地道：“僥幸僥幸?！?br />
  老吳將胡琴還給了胡老丈，站起身來捶打著后腰：“也不知掌柜的尋到了什么好貨，要是一無所獲，咱們怕是要吃樹根過日子了?！?br />
  “嘎吱，嘎吱?！?br />
  靴子踩在蓬松的雪層上，接觸的瞬間靴子立即陷了進去，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彭宇呵了口氣：“掌柜的，馬上就要到山頂了，這里離客棧有些距離，出了事無法及時回援，不能再往前走了?！?br />
  大光頭看著背簍中稀松的野菜：“太少了。客棧里又添了那么多張嘴，這些野菜夠幾個人吃的？”

  韓明章留下的那些仆從被大光頭收留在客棧里，既然讓他們住下了，便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餓死，大光頭滿臉愁容，好似老了幾歲，生存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指著山頂：“翻過去便是陽面，那里陽光充沛，野菜生長繁密，足夠咱們吃了?！?br />
  “可是...”彭宇猶豫道。

  “別可是了，那么多張嘴等著吃飯呢，”大光頭打斷了他的話：“我去山那邊，你們幾個便在靠近客棧的地方活動，眼下這時節(jié)也別管有毒沒毒，統(tǒng)統(tǒng)挖了去，回到客棧再分揀，明白了嗎？”

  不等眾人再說什么，他已當先走去。

  “這賊禿！”彭宇跺了跺腳：“咱們幾個也四處找找，不過也別離得太遠，若是挖不到野菜卻把韓明章挖了出來，記得大聲示警，小彭捕頭拳腳生風，定會護你周全?！?br />
  胡小玉和徐參客笑了笑，答應(yīng)一聲幾人分散開來。

  徐參客背著竹簍走出不遠，回頭看見胡小玉和彭宇已不見了蹤影，他的表情變得焦灼起來，左右看了看，辨明了方向便向山下走去，他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時時觀察著四周的動靜，等停下腳步的時候，卻是已經(jīng)離客棧不遠了。

  四下里樹木已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透過樹木間隙可遙遙望見客棧被燒得灰敗的屋頂，他仰起頭尋找著，終于看到綁在樹枝上隨風搖擺的一截破布，他松了一口氣，露出得意的笑容，走到樹下兩手將積雪刨開，露出濕漉漉的泥土，他兩手不停，又向下挖了尺余，雙手將那顆百年老參取了出來。

  他兩手寶貝似地捧著，仔細端詳著被泥土包裹的老參，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果真是你！”

  一聲斷喝來自身后，徐參客如遭雷擊，手中的老參險些跌落在地，他霍地扭過頭，只見大光頭站在山坡上，冷冷地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