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能輸?shù)?。我如果輸了，明兒就一無所有了。好姐姐，你給我想想辦法，你救救我，救救明兒。我們姐妹，總要有一個要保住王妃之位的。只有這樣，我們兩家日后才能東山再起?！?br />
  云婉柔四根手指深深陷入了掌心，昏黃的燭光在她眼底映出一片扭曲的暗影。

  李玉萍不為所動，聲音很輕也涼，猶如這牢房中的陰冷潮濕，縱使在仲夏之日，也刺骨的幽寒。

  “妹妹，你還真是高看我了呢！如果我真有回天之力，要救是不應(yīng)該是自己和我的夫君、兒女嗎？

  而且，你是戴罪之身，睿王府可依舊門第顯赫，盛寵不衰呢！有顧晨在，你永遠翻不了身的。醒醒吧，別做白日夢了?！?br />
  她們沒有咸魚翻身的機會了，能依靠的只有兒孫了。

  而云婉柔連這個資格都失去了。

  顧明尚未成親就做了蠢事，即便沒把自己作死，余生也只能在暗無天日的牢房里茍延殘喘，活得像一條狗那么卑微。

  他們母子，沒有以后了。

  “?。“?！?。　痹仆袢岚l(fā)出一聲聲尖銳的嘶吼。

  而后，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云婉柔輕輕地拍打著自己的胳膊，聲音無比的溫柔：

  “明兒，你別怕！有娘在呢，娘會保護你的。娘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睿王府的爵位和財產(chǎn)都是你一個人的。

  顧晨他，他，哈哈哈……他被娘給養(yǎng)廢了，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屬于他的前程和家產(chǎn)。這就是有娘的好處呢！娘不會讓你成為沒人疼沒人愛的小可憐?！?br />
  她臉上掛著恬淡的微笑，指尖輕輕撫過空無一人的身側(cè)，仿佛那里正蜷縮著幼時的顧明。

  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舒展開來，唇角漾起一抹近乎圣潔的溫柔，連牢房里霉?jié)竦目諝舛妓坪醣贿@笑容烘暖了幾分。

  “明兒乖，娘在這兒呢，你安心睡吧！”她將并不存在的孩子往懷里攏了攏，粗布的囚衣袖口露出半截手腕。

  那里還留著當年哄睡時被咬的月牙疤痕。

  她忽而抬手虛虛拍撫，纖細的手指在昏暗里劃出柔軟的弧度，像在拂去孩童夢魘的驚悸。

  一縷散落的鬢發(fā)垂在她腮邊，被呵出的氣息輕輕拂動。

  她低頭哼起模糊的搖籃曲，沙啞的嗓音里浸著蜜糖般的甜膩，可尾音卻突然顫抖起來：“顧晨那個孽種，他娘是他克死的，他活不長的……”

  偏移的陽光從鐵窗漏進來，給她癲狂的慈母姿態(tài)鍍上朦朧光暈。

  她將虛無的“孩子”越摟越緊，面上的笑容卻愈發(fā)溫和，仿佛正注視著最珍貴的寶藏。

  李玉萍漠然轉(zhuǎn)開頭去，她知道，云婉柔魔怔了，她走入了自己憧憬的美夢里，再也走不出來了。

  獄卒聽著里面的狂呼亂叫，卻置若罔聞。

  世子爺出手真是大方，賞了他一片金葉子呢！

  至于里面那些犯人的死活，有誰會在意呢？

  云婉柔就這樣枯坐到深夜，很耐心很溫柔地安撫著根本不在她身邊的顧明。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悠長而空洞，在死寂的牢獄中回蕩。

  夜還長，可有些人的天，卻再也不會亮了。

  而顧晨的身上的喜服，比東升的旭日還要耀眼。

  他站在睿王府的朱紅大門前，唇角噙著掩不住的笑意，眼底映著滿城張燈結(jié)彩的紅。

  迎親的樂聲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往前邁了半步，又被喜娘笑著攔了回來。

  “世子爺，急什么呀？新娘子又跑不了！”

  顧晨哂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地摩挲著袖口精致的并蒂蓮紋。

  他是想跟韓樂瑤攜手一生的。

  他想起那日韓家大小姐單槍匹馬殺到了寺院，把他從賊寇的手里救了出來。

  雖然對付那幾個蟊賊，他一只手就足夠了。

  但是，韓樂瑤那英姿颯爽的模樣，就此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

  被人惦記的感覺，原來是如此溫暖。

  最溫柔的鎧甲，是她從不問值不值得，就張開雙臂的模樣。

  “出發(fā)吧，本世子有些迫不及待了呢！”顧晨笑的肆意風(fēng)流。

  “咱們只知道韓大小姐是個急脾氣，沒想到世子爺也不遑多讓??！”顧晨昔日的狐朋狗友笑著打趣兒。

  喜娘也笑得前仰后合的，手里的紅綢子隨風(fēng)飄揚。

  顧晨翻身上馬，大紅喜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襯得他眉眼如畫，意氣風(fēng)發(fā)。

  他回頭看了眼身后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唇角勾起一抹張揚的笑，馬鞭在空中發(fā)出一聲炸響。

  “走！接世子妃去！”他的聲音穿云裂帛，宛如平地春雷。

  馬蹄聲踏碎晨光，驚起滿城飛鳥。

  花轎轉(zhuǎn)過長街，喜樂聲震天,綴滿珍珠的大紅花轎，十分符合顧晨張揚的個性。

  街邊看熱鬧的百姓捂住了耳朵，好久之后面面相覷：“剛才那吼聲是顧世子發(f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