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顧晨帶著夜云州和林青青直接回了梅園。

  一路上，顧晨這么聒噪的人，一反常態(tài)的一言不發(fā)。

  林青青平日這只愛說愛唱的百靈鳥，也變成了啞巴。

  原本就沉默寡言的夜云州，更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三人各懷心事，唯有馬蹄聲在青石板上敲出沉悶的節(jié)奏。

  顧晨攥著韁繩的手微微發(fā)緊，指節(jié)泛白。

  他盯著前方，目光卻仿佛穿透了夜色，落在某個遙遠的地方。

  林青青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荷包，那是她竹弩的設(shè)計圖紙，想今日送給皇上的。

  夜云州依舊面無表情，可那雙深邃的眼眸里卻暗流涌動。

  他側(cè)目瞥了一眼顧晨，又看了看林青青，生了一層薄繭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走進了梅園寬敞舒適的花廳里，顧晨才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青青，我以為咱們今天回不來了呢！”他隨意歪在躺椅里，渾身的力氣抽離殆盡。

  “伴君如伴虎，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绷智嗲嘁槐橐槐橛檬秩崞奖蝗喟櫫说囊聰[。

  “從前我想過一定要讓父母尸骨還鄉(xiāng)，如今卻覺得寧古塔是我們最好的歸宿。”夜云州一如既往的沉靜。

  “皇上他……也是身不由己，祁王謀逆的事情加重了他的防人之心?！鳖櫝靠嘈χ鵀榛噬祥_脫。

  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苦衷，萬人之上的帝王更是如此。

  他站在權(quán)力的巔峰，卻也困在責(zé)任的囚籠里，一舉一動都牽連著天下蒼生。

  他的每一步，都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過于仁慈了，他會守不住這錦繡江山。

  過于狠決了，又會背負千載罵名。

  林青青剛想爭辯，夜云州輕輕按住了她的手，微微搖頭。

  “青青，江湖之遠比不得廟堂之高，勾心斗角是不同的?！币乖浦莸穆曇舻统炼滟?，“平心而論，皇上是一位明君。”

  他知人善用，知錯就改，也愿意給會帶來潛在危機的人一條生路。

  比起那些疑心病重，一味趕盡殺絕的帝王，已經(jīng)夠仁慈了。

  顧晨神情難掩疲倦：“經(jīng)商爭的是利益，即便輸了，還有東山再起的希望。朝堂上爭的是命，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fù)。青青，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至高無上的，也是分外孤獨的?！?br />
  身為皇室子弟，他知道皇上肩上的擔(dān)子有多重。

  也知道，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無法擁有常人的七情六欲了。

  林青青雖然沒有被說服，但是她能夠接受這個現(xiàn)實。

  皇上還是比較公正的，她和夜云州進京，所求就是為夜家沉冤昭雪，皇上做到了，還給了他們應(yīng)有的賞賜。

  即便她不會生出感恩戴德之心來，但是，也不應(yīng)該對皇上心生怨懟。

  她回寧古塔耕耘她的萬畝良田去，皇上就繼續(xù)執(zhí)掌他的萬里江山。

  恩威并施也自有他的道理。

  這天下，終究需要一個本性并不惡劣的人來制約平衡。

  林青青抬頭望著皇宮的方向，釋然而笑。

  “想通了？”顧晨眸色清絕。

  如熾熱的驕陽照射在沉積千年的寒潭水面上。

  幽涼，又帶著幾分灼熱的溫度。

  “顧晨，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的韜光養(yǎng)晦要對付的人不只是云婉柔?！绷智嗲鄧@息的聲音，像一把橡皮小錘子。

  一下一下，敲在了顧晨的心坎兒上。

  不疼，卻讓他某個地方，酸酸的。

  顧晨仰起臉，任溫柔的夜風(fēng)拂過眼角，將那一絲幾不可察的濕意吹散在夜里。

  他勾起唇角，笑得恣意張揚：“所以啊，我盼著你當(dāng)上天下第一富商。若哪天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他拖長了音調(diào)，灑金的折扇“唰”地展開，“還得指望安寧郡主讓我繼續(xù)過揮金如土的生活。”

  扇面上“及時行樂”四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襯得他眉目如畫。

  “你知道的，”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扇柄，錦緞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我這個人啊，生來就是享福的命?！?br />
  林青青望著這個紙扇輕搖的故人，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那一年，正是她最艱難的時候。

  她想通過經(jīng)商改變自己的處境，卻因囊中羞澀，湊不出本錢來。

  她的親爹，提出了苛刻的投資條件。

  而這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風(fēng)流不羈地揮著這把扇子，篤定的把半個身家都押給了她。

  此后，她在商場奮力廝殺，他在身后為她排除一切阻礙。

  “輸了算本世子的，贏了利潤我們五五分?！彼兄粩S千金的豪橫，也有著不計得失的寬和。

  “顧晨，時至今日，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