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餐桌上的陌生人
?電話里不能說嗎?”
我看著街上匆匆的行人和車輛,忽然覺得這不是在電話里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事:“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
掛斷電話,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失落。這不該是告知丈夫懷孕消息的方式。在我的想象中,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充滿喜悅和期待的時刻,而不是在冰冷的雨水中,通過一通匆忙的電話。
回到家,我坐在沙發(fā)上,盯著那張初中合影。照片上的陳磊笑得陽光燦爛,完全不是現(xiàn)在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之間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
我想起了我們的家鄉(xiāng),那個坐落在山腳下的小村莊。春天,桃花開滿山野;夏天,溪水清澈見底;秋天,稻田金黃一片;冬天,炊煙裊裊升起。那里有我們的童年和青春,有我們最初的心動和承諾。
高二那年夏天,在村頭那棵老槐樹下,陳磊緊張地拉著我的手說:“田穎,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一定在城里買大房子,讓你過上好日子?!彼难劬α辆ЬУ?,滿是真誠和期待。
可是現(xiàn)實(shí)往往不如想象中美好。陳磊大學(xué)畢業(yè)后工作不順,輾轉(zhuǎn)換了幾份工作,最后成了外賣員。我們從出租屋到如今貸款買下的這間小房子,生活似乎總是在掙扎中前行。
也許,這個孩子的到來會改變什么?我撫摸著小腹,心中涌起一絲希望。
然而陳磊那晚并沒有回家。凌晨兩點(diǎn),我打電話過去,他手機(jī)關(guān)機(jī)。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了我。四年婚姻,他從未有過夜不歸宿的情況,即使工作到再晚,也一定會回家。
我坐在沙發(fā)上等了一夜,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可能——車禍?突發(fā)疾???還是……我不敢想下去。
天快亮?xí)r,我終于趴在餐桌上睡著了。醒來時已是上午九點(diǎn)多,陳磊依然沒有消息。我打電話給他工作的外賣站點(diǎn),對方說他昨天請了假,根本沒上班。
恐慌像潮水般淹沒了我。我打電話給所有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包括老家的親友,但一無所獲。最后,我撥通了他大學(xué)時代最好的朋友趙強(qiáng)的電話。
“陳磊不見了?”趙強(qiáng)的聲音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十分驚訝,“他會不會是回老家處理事情了?”
“老家?什么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可能是村里拆遷的事吧,我也不太清楚?!?br />
這個回答讓我更加困惑。陳磊很少回老家,就連他父親去世三周年的祭日,他都因?yàn)楣ぷ鳑]有回去。村里拆遷,他怎么會特意趕回去?
掛斷電話后,我決定回老家一趟。既然趙強(qiáng)提到拆遷,也許陳磊真的回去了。我請了假,買了最近一班回鄉(xiāng)的長途汽車票。
汽車駛離城市,窗外的景色從高樓大廈逐漸變?yōu)樘镆按迩f。四年未歸,家鄉(xiāng)的變化大得驚人。曾經(jīng)的泥濘小路變成了水泥大道,許多老房子被拆毀,到處是施工的痕跡。
我在村口下車,一眼就看到了那棵老槐樹。它依然屹立在那里,只是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樹下站著一個身影,讓我愣住了——是陳磊。
他正仰頭看著槐樹,背影顯得格外孤獨(dú)。我悄悄走近,聽到他低聲自語:“都要沒了,什么都沒了。”
“陳磊。”我輕聲叫道。
他猛地轉(zhuǎn)身,臉上寫滿了驚訝:“田穎?你怎么來了?”
“你一夜未歸,手機(jī)也關(guān)機(jī),我擔(dān)心死了?!蔽易叩剿媲?,發(fā)現(xiàn)他眼中布滿血絲,像是整夜未眠,“你為什么回老家?出什么事了?”
他避開我的目光:“沒什么,就是聽說村里要拆了,回來看看?!?br />
“看看需要關(guān)機(jī)嗎?需要瞞著我嗎?”四年來積壓的委屈突然爆發(fā)了,“陳磊,我們到底怎么了?你為什么什么事都不愿意跟我說?”
一陣風(fēng)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幾片枯黃的葉子旋轉(zhuǎn)著落下。
“我們離婚吧。”陳磊突然說。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擊中我的胸口,我踉蹌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離婚吧?!彼貜?fù)道,聲音平靜得可怕,“這樣的婚姻,對你我都是折磨?!?br />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為什么?就因?yàn)槲矣X得我們之間有了距離?我們可以溝通,可以改變??!我本來想告訴你,我懷孕了,我們有了孩子……”
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閃過震驚、痛苦,以及一些我讀不懂的情緒:“懷孕?你……你懷孕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淚水止不住地流下:“八周了。我以為這個孩子能讓我們重新開始,能讓我們找回從前的感情?!?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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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磊突然轉(zhuǎn)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良久,他才低聲說:“對不起,田穎,對不起?!?br />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抓住他的手臂,強(qiáng)迫他面對我,“告訴我真相!你是不是有了別人?”
他苦笑著搖頭:“沒有別人。從來就沒有別人?!?br />
“那到底是為什么?”
陳磊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跟我來,我?guī)闳€地方。”
我跟在他身后,穿過熟悉的鄉(xiāng)間小路,來到了一處我意想不到的地方——村里的公墓。
他在一塊墓碑前停下腳步。我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和名字——李大山,生于1965年,卒于2021年。我記起來了,這是村里的一位孤寡老人,無兒無女,生前住在村東頭那間破舊的老屋里。
“記得李大叔嗎?”陳磊輕聲問。
我點(diǎn)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