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鞭炮聲和喧鬧的音樂聲——迎親的隊伍到了。母親的話被打斷，她嘆了口氣：“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走吧，別耽誤了吉時。”

  婚禮在村里的禮堂舉行，布置得喜慶而體面。我?guī)椭泻艨腿?，心里卻一直回響著母親未完的話。到底母親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尋常的地方？

  當(dāng)新娘子在伴娘的簇?fù)硐伦哌M(jìn)禮堂時，全場響起一片贊嘆聲。林曉梅確實長得清秀端莊，一襲白紗更襯得她氣質(zhì)出眾。但令我意外的是，她看上去遠(yuǎn)比二十八歲成熟，盡管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眼角的細(xì)紋和一絲疲憊。更讓我不安的是，在整個婚禮儀式中，她幾乎不敢正視哥哥的眼睛，笑容也顯得勉強(qiáng)而僵硬。

  哥哥卻渾然不覺，他全程注視著新娘，眼神里滿是幸福和珍視。這是我?guī)资陙韽奈丛谒樕峡吹竭^的表情。我的心突然揪緊了——難道這位姑娘真的是看中了哥哥的錢？可哥哥只是一個普通的工地管理員，能有多少積蓄？

  儀式結(jié)束后，喜宴在村里的飯店舉行。哥哥帶著新娘一桌桌敬酒，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我坐在主桌旁，看著這一切，心里五味雜陳。

  酒過三巡，哥哥顯然有些醉了。他端著酒杯來到我面前，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哽咽：“小穎，哥哥今天真高興。你能來，我特別高興。”

  “哥，你少喝點?！蔽移鹕矸鲎∮行u晃的他。

  “沒事，今天我高興?！备绺缰刂氐嘏闹业募绨?，“小穎，哥哥對不起你，這些年來，對你關(guān)心不夠。以后不會了，等我和你嫂子安定下來，你就常來我們家住住，讓你嫂子給你做好吃的?！?br />
  他的話讓我鼻子一酸。這是我那個沉默寡言的哥哥嗎？原來他內(nèi)心一直藏著這樣的溫情。

  “哥，你胡說什么呢，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我握緊他的手，“只要你幸福，我就高興?！?br />
  哥哥的眼睛濕潤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向下一桌客人。

  喜宴持續(xù)到傍晚才散。我?guī)椭妥咦詈笠慌腿?，回到飯店大廳，卻看見哥哥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雙手抱頭，肩膀微微顫抖。

  “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我快步走過去。

  哥哥抬起頭，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臉上滿是淚水——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哭，第一次是在父親的葬禮上，他躲在柴房里偷偷哭泣被我撞見。

  “小穎，我...”哥哥的聲音嘶啞，“我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事？你說清楚?！?br />
  哥哥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曉梅她...她不是自愿嫁給我的?！?br />
  “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我...我用了不正當(dāng)?shù)氖侄??！备绺绲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姡拔覀卧炝斯こ毯贤?，騙她父親投資，然后卷走了他所有的積蓄。她父親氣得中風(fēng)住院，需要一大筆手術(shù)費。我趁機(jī)提出，只要曉梅嫁給我，我就承擔(dān)所有費用，并還清她父親的損失。”

  我如遭雷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這是犯法的??！”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雙手插進(jìn)頭發(fā)里，“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半年前我去她們村考察項目，在小學(xué)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她，從那以后，我滿腦子都是她。我試過正常追求，可她根本看不上我。我...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痛苦扭曲的男人，突然感到一陣惡心。這是我從小敬重的哥哥嗎？是那個為了供我上學(xué)省吃儉用的哥哥嗎？是那個在父親墓前發(fā)誓要堂堂正正做人的哥哥嗎？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我后退一步，聲音顫抖，“你這樣做，就算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我知道，可是...”哥哥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光，“可是今天，當(dāng)她挽著我的手走過紅毯時，我真的覺得她是我的妻子了。哪怕只有這一刻，我也認(rèn)了?！?br />
  就在這時，我的身后響起一個平靜的聲音：“田先生，你說完了嗎？”

  我猛地回頭，發(fā)現(xiàn)林曉梅不知何時站在不遠(yuǎn)處，她身邊還站著兩名身穿警服的男子。她臉上的新娘妝已經(jīng)卸去，露出一張冷靜得可怕的臉。

  “曉梅，我...”哥哥慌亂地站起身。

  “田磊，剛才你說的話，我們已經(jīng)全部錄下來了。”其中一名警察亮出證件，“你涉嫌詐騙和脅迫婚姻，請跟我們回局里接受調(diào)查?！?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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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看看警察，又看看林曉梅，突然明白了一切：“你們...你們是串通好的？”

  林曉梅挺直脊背，眼神銳利如刀：“田先生，你以為我真的會屈服于你的威脅嗎？從你逼我結(jié)婚的那天起，我就已經(jīng)報警了。今天的婚禮，不過是為了讓你親口承認(rèn)罪行的局而已?！?br />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腦海中突然閃過母親未完的話、新娘過于成熟的外表、她僵硬的微笑...原來一切早有征兆，只是我和哥哥都被這場婚禮的假象蒙蔽了雙眼。

  哥哥被戴上手銬帶走時，沒有反抗，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他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佝僂，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

  禮堂里只剩下我和林曉梅，還有滿桌狼藉的喜宴殘羹。喜慶的裝飾還在，但空氣中只剩下諷刺和凄涼。

  “你...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我艱難地開口。

  林曉梅轉(zhuǎn)過身，她的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深深的疲憊：“半年前，我父親被他的騙局害得傾家蕩產(chǎn)，氣得突發(fā)腦溢血。那時我正在省警校學(xué)習(xí)，準(zhǔn)備畢業(yè)后成為一名正式警察。田磊不知道我的身份，以為我只是個普通鄉(xiāng)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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