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藏在胃癌診斷書里的離婚協(xié)議
那個我以為變了心、狠心絕情的男人,原來正獨自一人,默默走向生命的終點。而我,被他用最殘酷的方式“推開”的我,還在怨恨,還在咒罵他的“報應”。
巨大的悔恨、心痛、憤怒(氣他的自作主張?。┫窈[一樣撲來,瞬間將我淹沒。我猛地站起來,身體晃了一下。
“媽!”我緊緊抓住前婆婆的手,那手冰涼得像鐵,“他在老家哪個醫(yī)院?告訴我!立刻告訴我!”
我必須找到他。
現(xiàn)在,立刻,馬上!
這個自以為是的傻瓜!這個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我沒有片刻猶豫,直接向公司請了年假,甚至來不及仔細收拾,開上車就朝著那個我曾在逢年過節(jié)時隨他回去過幾次的北方小鎮(zhèn)疾馳而去。
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城市的高樓大廈逐漸被平坦的田野取代,然后又變成起伏的丘陵。我的大腦一片混亂,一會兒是張偉健康時爽朗的笑容,一會兒是他提出離婚時冰冷的側臉,一會兒又想象著他此刻可能正躺在病床上忍受著怎樣的痛苦。油門被我踩得深,車速表指針不斷向右偏移,我只恨不能立刻飛到他身邊。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飄起了冰冷的雨絲。雨刮器單調地左右擺動,前方道路變得模糊不清。進入山區(qū)省道后,路況變差,坑洼不少。在一個急轉彎處,為了避讓對面一輛強行超車的大貨車,我的車輪猛地碾過一個深坑,伴隨著一聲悶響和車身的劇烈傾斜——爆胎了。
我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盤,喇叭發(fā)出刺耳的一聲長鳴,回蕩在空寂的山路上。雨更大了,四周是黑黢黢的山林,看不到一點燈火。手機在這里信號微弱,斷斷續(xù)續(xù)。
絕望和焦灼幾乎要將我吞噬。我深吸一口氣,冒雨下車,試圖從后備箱取出備胎。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我的頭發(fā)和衣服,笨重的千斤頂和輪胎讓我顯得手足無措。泥水濺了我一身,徒勞的努力和內心的焦急讓我?guī)缀蹩蕹鰜怼?br />
就在我快要被巨大的無助感壓垮時,兩道昏黃的車燈從后方照來,一輛破舊的農(nóng)用三輪車“突突突”地停在了旁邊。一個披著舊雨衣、滿臉皺紋的老大爺探出頭,用濃重的方言喊道:“閨女,咋啦?擱這兒弄啥哩?”
我像看到了救星,語無倫次地說明情況。老大爺二話沒說,招呼車上另一個年輕人下來幫忙。他們動作麻利,十幾分鐘就幫我換好了備胎。我感激地拿出錢想表示感謝,老大爺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順把手的事!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個女娃娃不安全,趕緊走吧!前頭岔路口往右拐,是去鎮(zhèn)上的近道,就是路有點窄,你開慢點!”
謝過好心人,我重新上路。按照指引,我拐上了那條“近道”。那確實不能稱之為路,更像是山間壓出來的土埂,狹窄、泥濘、坑洼不平。車燈所能照亮的前方,是一片被雨水籠罩的、未知的黑暗。我只能以極慢的速度艱難前行,心緊緊揪著,既怕車再出問題,又瘋狂地擔心著張偉的狀況。
這段路無比漫長。就在我?guī)缀跻獞岩勺约菏欠褡咤e時,前方山坳里,終于出現(xiàn)了幾點稀疏的燈火。
鎮(zhèn)子很小,只有一條主街,這個時間點早已沉寂在夜雨中。鎮(zhèn)衛(wèi)生院是一棟陳舊的三層小樓,昏暗的燈光在雨中顯得格外凄涼。我停好車,沖進門診樓。值班的護士趴在桌子上打盹,被我急促的腳步聲驚醒。
“請問……有沒有一個叫張偉的病人?大概是半個月前從市里轉來的?胃癌……”我的聲音因為緊張和奔跑而嘶啞。
護士睡眼惺忪地翻了翻登記本,指了指樓上:“二樓,最里頭那間。不過這會兒可能睡了?!?br />
我一步步踏上冰冷的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像敲在我的心上。越是接近那扇門,我的腳步越是沉重,呼吸越是困難??謶趾托耐唇豢棾删W(wǎng),緊緊纏繞著我。
房門虛掩著。我輕輕推開一條縫。
狹小的病房里只放著一張病床,床頭一盞小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暈。張偉躺在那里,整個人瘦得幾乎脫了形,顴骨高高凸起,臉色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灰敗。他閉著眼,眉頭因為痛苦而微微蹙著,手背上插著輸液針,透明的藥液一滴一滴緩慢地流入他干枯的血管。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膛的起伏。
小主,
床邊放著一個塑料盆,里面還有些污漬。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太好聞的氣味。
那一刻,所有一路積攢的焦急、憤怒、猜測,全都化為烏有,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心疼,像一只巨手死死攥住我的心臟,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的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
我推開門,走到床邊,顫抖著手,輕輕撫上他冰涼消瘦的臉頰。
他似乎被驚動,睫毛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眼??吹轿业囊粍x那,他的瞳孔驟然放大,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轉為巨大的慌亂。他猛地想掙扎起身,卻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整個人蜷縮起來。
“小……穎?”他的聲音氣若游絲,沙啞得厲害,“你……你怎么……來了?”他下意識地想拉被子掩蓋自己,眼神躲閃,像個做錯了事被當場抓住的孩子。
“為什么?”我看著他,淚水模糊了視線,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張偉,你告訴我……為什么這么傻?”
他避開我的目光,嘴唇哆嗦著,試圖繼續(xù)那個拙劣的謊言:“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和蘇晴……”
“夠了!”我打斷他,心痛得幾乎要裂開,“你媽都告訴我了!全都告訴我了!胃癌……晚期……張偉,你這個騙子!天底下最大的騙子!”
他徹底僵住,最后一點偽裝被徹底撕碎。他愣愣地看著我,眼眶迅速紅了,淚水無聲地從他深陷的眼窩滑落,滴在雪白的枕頭上。他張了張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最終,極度虛弱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失去了力氣,只能閉上眼,任由眼淚橫流。
那是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