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嘉樂回來的時候,瞧見映雪慈靜靜坐在池邊。
薄紫色大袖衫如天邊流霞,籠住她單薄的身子。
芍藥打翻一地。
眼前的白絹不知何時被解開了,被她纖細(xì)的手指攥在掌中。
她覆著眼眸,身體微不可察地輕顫,倒映在水中的身影依然嫻靜美麗。
嘉樂小跑了過來,撲進(jìn)她懷里,“小嬸嬸,你怎么不來找嘉樂呀?”
湊近了,才看到映雪慈耳邊散落下一縷長發(fā),在鎖骨間垂蕩。
唇邊的口脂也洇到了雪白的嘴角處。
她本想趁機(jī)撒一撒嬌,可發(fā)覺小嬸嬸好像哭過。
鼻尖紅紅的,眼尾的睫毛也掛著水珠。
嘉樂小心翼翼地蹲下來,小臉埋進(jìn)她馨香柔軟的羅裙里,“你怎么哭啦?是不是嘉樂亂跑惹你生氣了,嘉樂知道錯了,你別哭。”
映雪慈聽見她的聲音,吃力撐開濕軟的眼睫,失焦的眸光重新聚攏。
原來是嘉樂。
……還好,不是他。
她松開指尖的白絹,柔軟的雪脯微微起伏著,伸手替嘉樂去掠耳邊絨發(fā),“只是眼里進(jìn)了沙子,沒有哭,嘉樂乖?!?br />
嘉樂趴在她腿上,仰頭看著她睫間若隱若現(xiàn)的淚珠。
母后說,小嬸嬸正在為禮王皇叔戴孝,所以總要穿得清凈素雅。
必要的時候,還會流淚。
所以剛才小嬸嬸是在為禮王皇叔流眼淚嗎?
父皇去世的時候,母后就是這樣的。
哭了一夜又一夜,仿佛有流不盡的眼淚。
后來衛(wèi)王皇叔登基,懲罰了所有欺負(fù)她和母后的人,母后的臉上才重新有了笑容。
嘉樂是個不太會安慰人的孩子。
她抱緊映雪慈的脖子,蜷縮在她懷里,小心翼翼地說:“小嬸嬸,若是有人欺負(fù)你,你就告訴嘉樂。嘉樂去找衛(wèi)王皇叔,他會保護(hù)我們的,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br />
映雪慈聽得眼皮顫了顫。
唇瓣發(fā)燙,仿佛還殘留著慕容懌指尖的溫度。
保護(hù)……么?
她輕輕摟著嘉樂,什么也沒有說,鼻尖涌上酸澀。
更不敢回想,方才那個嘉樂口中最為信賴可靠的皇叔,是如何掌控她的細(xì)腰抵上假山堅(jiān)石。
隔著一層白絹,將冰冷的手指壓入她的嘴唇的。
回到含涼殿,映雪慈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手腳止不住的發(fā)冷。
蕙姑走上前,想替她披件衣裳。
映雪慈輕輕避開,攏著衣襟,垂眼輕聲道:“阿姆,我想沐浴。”
蕙姑愣了愣,總覺得她今日回來后,哪里不一樣了。
眼睛腫著,嘴角好像也腫著,整個人說不出的憔悴。
難道是崔太妃又想了什么折磨人的新法子?
怕映雪慈傷心,蕙姑不敢立刻就問她,忙讓柔羅去備水,攙著映雪慈去凈室沐浴,“溶溶,阿姆幫你按一按頭,你近來總是傷神,長此以往對身體不好,阿姆幫你抹上香脂,通一通?!?br />
這本是平日做慣了的事。
若是平日,映雪慈定會親昵地挽住蕙姑的手臂,柔聲道阿姆最好了。
可今日卻輕聲拒絕了。
蕙姑一愣,聽見她鼻息微弱地道:“不必了阿姆,我今日想自己待一會兒?!?br />
她知道映雪慈的性子,不要人伺候的時候,便是心情不好,想自己待會兒。
蕙姑猜想她今日出門定是受了委屈,心里也跟著難受起來。
沉默地替她將香脂和衣裳都備好了放進(jìn)凈室,才道:“那好,阿姆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就喚我?!?br />
“多謝阿姆。”
映雪慈攥緊衣袖,垂眸步入凈室。
待蕙姑將門掩上,她才雙腿發(fā)軟地跌坐在藤椅上。
浴桶中蒸出的白霧朦朧了她的雙眼。
她垂下指尖蘸水,擦拭早已褪的沒什么顏色的口脂。
直擦到唇邊都泛起細(xì)微的痛意,她才松開手。
取來一面手持銅鏡,小心翼翼撥開頸后披垂的黑發(fā)。
雪白的頸后,那塊肌膚不知被誰摩挲地發(fā)紅,醒目極了。
映雪慈愣愣地看著,忽然手一松。
銅鏡滑進(jìn)浴桶的熱水中,一下沉到了底部,幽幽折射出水波瀲滟的光影。
她趴在浴桶沿壁上,將臉深深埋進(jìn)衣袖。
凈室只有她一個人。
沒有旁人的干擾,凌亂的思緒不可避免地回憶起剛才的事來。
就在那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