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個老成些的賬房先生捋著胡須嘆道：“唉，說到底，還是教化不同。咱們圣賢書里講的是有教無類，選賢與能，便是寒門亦有出頭之日。他們倒好，生生世世定死了尊卑，連條活路都不給下層人留，也難怪逼出那般極端的苦修來，竟是連活都不想好好活了，只求那虛無縹緲的來世?？杀?，可嘆！”

  普通人想的就是明天早上吃什么，那些王侯將相們想的就要多多了，他們需要在這劇烈的思想變化中指定下一步的發(fā)展，也要做好應對對手陰謀家野心家們新的謀劃。

  夜色漸深，喧囂的議論慢慢平息，但思想的漣漪卻已擴散開來。

  販夫走卒在睡前多了幾分對自身處境的慶幸與感慨；士人學子在筆記中添上了對異域制度的批判與反思；帝王卿相在詔令政策的權衡中，或許會不自覺地多考慮一分民心與希望的重量。

  這一夜，無數顆種子已悄然埋下。它們或許會靜靜蟄伏，或許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于不同的時空里，以不同的方式，破土而出，悄然改變著歷史的走向。夜空依舊，星河璀璨，但觀看過天幕的人心，已與往日不同。

  翌日，申時末，夕陽的余暉尚未完全褪去，為古老的城闕樓閣鍍上一層暖金色的邊。炊煙裊裊，大多數古人已用罷晚飯，正是一日中最放松閑適的時辰。此時天空沸騰，萬千豪光迸發(fā)，天幕準時出現在天上，新的視頻開始播放了。

  “來了來了！天幕又出現了！”

  街巷間，田埂上，庭院中，無數人放下手中的活計或茶碗，帶著混合了期待、好奇與一絲習慣性的緊張，仰頭望向那片奇跡般的天幕，只見一行標題出現在天上。

  《沒用的知識：傀儡皇帝生存指南》

  【“前排！”】

  【“哈哈，之前才刷到了幾個如何謀權篡位，結果現在又來一個傀儡皇帝生存方法。合著如果可以穿那就是進可攻，退可守唄?！薄?br />
  【“直接兩個人分別穿越，中門對狙?！薄?br />
  【“謝邀，人在后周，太后掌權，但有個叫趙匡胤的剛帶兵出了門！”】

  【“沒事，躺平就好，不但死不了還能發(fā)個丹書鐵券呢?！薄?br />
  這標題一出，宛如一塊巨石投入平靜（至少表面平靜）的湖面，在不同的人群中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波瀾。

  未央宮的偏殿，年僅十余歲的漢質帝劉纘，偷偷瞥了一眼窗外光幕，又迅速低下頭，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身邊唯一信得過的小黃門激動道：“看……看到了嗎？生存指南！是教朕怎么活下去的！”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但隨即被更大的恐懼淹沒。他不敢表露太多，因為大將軍梁冀的目光，如同無形的冰錐，時刻刺在他的背上。

  他攥緊了袖中的拳頭，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只能強迫自己裝作懵懂，甚至故意打了個哈欠，仿佛對那天幕內容毫無興趣。

  ……

  而在另一個時空的魏國皇宮，之后的高貴鄉(xiāng)公曹髦看到標題，渾身猛地一震，他比劉纘年長，也更清楚自己的處境。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內心苦澀地咀嚼著這句話，一股不甘與求生的混合欲望在他胸中升騰。他極力控制著面部表情，不讓侍立在側、實為司馬氏耳目的宮人看出端倪，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或許真有辦法？不必像山陽公那樣禪讓退隱，也不必像某些先帝那般暴疾而崩？”

  ……

  另一邊的權臣那邊。

  完全架空了皇權的大將軍梁冀正與心腹飲宴，看到天幕標題，先是一愣，隨即嗤笑出聲，對左右道：“呵，傀儡皇帝生存指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冷哼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中寒光一閃，“自尋死路，怪不得旁人?！?br />
  他雖然不屑，但心底也升起一絲警惕，決定加派人手，更嚴密地監(jiān)控宮中的一舉一動，尤其是那小皇帝聽到“指南”內容后的反應。

  ……

  洛陽城內，舞陽侯府，司馬昭放下手中的文書，目光銳利地看向天幕。

  “生存指南？”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帶著幾分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有趣。倒是想看看，這后世之人，能教那些籠中之雀些什么‘妙計’?！?br />
  他并不十分擔憂，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指南都顯得蒼白無力。但他生性謹慎多疑，還是招來屬下，淡淡吩咐：“去，看看陛下今日精神如何，晚膳用了些什么。再讓宮里的眼睛都警醒些，陛下若有‘感悟’，及時報來。”

  其他時空，如曹操、楊堅等權臣，或是冷笑，或是皺眉，或是若有所思。他們有的自信能將皇帝牢牢掌控，不懼任何“指南”；有的則開始反思自己對皇室的控制是否有漏洞，是否需要未雨綢繆。

  而那些并非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文武百官、士人百姓，則更多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同時也不免心生感慨。

  “唉，做皇帝做到這個份上，也是可憐?！?一個茶館里，老書生搖頭嘆息。

  “可憐？那也是命！沒那本事坐穩(wěn)江山，就只能當個擺設，況且皇帝過得再差，不也比我等過得舒爽多了？” 旁邊的商販不以為然，天幕的出現，最大的影響，便是讓皇權失去了神圣性，古人們再也很難將皇帝看做是什么天命真龍下凡了。

  “不過這‘指南’倒是稀奇，不知會講些什么？難不成教皇帝裝瘋賣傻，或者暗中培養(yǎng)死士？”

  “快看快看，開始了！且聽聽后世之人有何高見！”

  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