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值得。
“所以從葬龍淵開始,你就一直看著我,看著我的喜怒哀樂,直至我感受到你的視線?”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
軒轅瑾夜覆眼白綾下的臉龐,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他才緩緩地、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是?!?br />
一個字,平靜無波,卻重若千鈞。承認(rèn)了那漫長的無聲注視,承認(rèn)了那份因她而起的命運(yùn)偏離,也承認(rèn)了那份無法言說、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感萌芽。
晚清清沉默了。作為窺探天機(jī)、洞悉因果的占卜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改變”二字意味著什么。
一絲最微小的因果漣漪,都可能在未來掀起滔天巨浪。她更清楚,以軒轅瑾夜的身份與能力,他若真想將她當(dāng)作棋子擺布,絕不會用如此迂回、甚至堪稱“守護(hù)”的方式。
北境地圖、南海線索、暗中相助,他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種順應(yīng)。
順應(yīng)那條因她而扭曲的軌跡,順應(yīng)那份因軌跡交織而悄然滋生的牽連。
他并非執(zhí)棋者,而是與她一同落入這盤命運(yùn)棋局的另一個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甚至嘗試過逃避,遠(yuǎn)離她,抹去痕跡,但那被強(qiáng)行締結(jié)的因果線,卻如同最堅韌的蛛絲,早已將兩人牢牢纏繞。他逃不開,躲不掉,最終,還是被她感知到了那跨越時空的“注視”。
他沒有錯。錯的是她,是她在葬龍淵那次不顧一切的任性,強(qiáng)行逆轉(zhuǎn)生死,才將原本平行的兩條線,扭曲成了今日這般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一絲深深的愧疚,如同藤蔓般纏繞上晚清清的心。
她不僅改變了自己的命運(yùn),改變了阿雍的命運(yùn),也改變了這個原本超然物外的、神秘強(qiáng)大的軒轅瑾夜的命運(yùn)。
將他拖入了這潭渾水,讓他承受了本不該屬于他的因果與痛苦。
她能感覺到,軒轅瑾夜那總是平靜無波的聲音,比之前低沉了一絲,那清冷的語調(diào)里,似乎終于滲入了一縷極其微弱的、難以形容的波動。
那波動太輕微,太隱晦,像是萬年冰原上突然裂開的一道細(xì)縫,透出底下深藏的困惑,又像是一種歷經(jīng)掙扎后、最終認(rèn)命般的無奈……
“這條因你而變的軌跡,”他微微偏過頭,蒙著白綾的臉龐似乎“望”向了浩瀚無垠的星空,語氣變得有些飄忽,帶著一種洞悉萬古卻看不透自身命運(yùn)的迷茫,“與我所知的一切推演,都截然不同。它充滿了變數(shù)。”
他頓了頓,仿佛在感受著那軌跡中洶涌的、不可預(yù)測的能量洪流。
“而變數(shù),”他緩緩轉(zhuǎn)回“目光”,仿佛再次“看”向晚清清,聲音里帶著一種宿命般的沉重,“往往意味著不可預(yù)知的危險,但也可能孕育著意想不到的可能?!?br />
夜風(fēng)吹拂而過,卷起晚清清璀璨如星河的金色發(fā)絲,在她頰邊輕輕舞動。
她靜靜地聽著,星眸中倒映著月光,也倒映著他玄色的、孤寂的身影。
心中那復(fù)雜的情緒——愧疚、理解、心疼、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這奇特的“命運(yùn)共犯”關(guān)系而產(chǎn)生的微妙悸動,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忽然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近到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那股獨(dú)特的萬古星辰的清冷氣息,近到能感受到他周身那層無形的、隔絕塵世的靜謐力場。
軒轅瑾夜似乎因為她這突兀的靠近而微微一怔,覆眼白綾下的臉龐下意識地轉(zhuǎn)向她。
晚清清抬起手,動作很輕,很緩,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試探,伸向他的臉頰。她的手,輕輕地、顫抖地,觸碰到了他臉頰的肌膚。
觸手微涼,卻異常光滑細(xì)膩,如同上好的寒玉。
但晚清清指尖感受到的,卻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與孤寂。
那是獨(dú)自背負(fù)著窺探天機(jī)的代價、承載著被強(qiáng)行改變的命運(yùn)、在無盡的時光長河中默默注視、卻無法言說的沉重。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上了晚清清的眼眶。
一種鋪天蓋地、幾乎讓她無法呼吸的心疼。
“很痛吧?”她輕輕的問了這一句,她仰起臉,星眸中已蓄滿了晶瑩的淚水,聲音哽咽,帶著濃重的鼻音,卻清晰地傳入軒轅瑾夜的耳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在相峙的兩人身上,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交織在湖畔的草地上。
晚清清的手還停留在他微涼的頰邊,溫?zé)岬臏I水終于承受不住重量,順著白皙的臉頰無聲滑落,滴落在腳下的青草葉上,碎成點點瑩光。
軒轅瑾夜靜靜地“站”著,覆眼的白綾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淡漠的光澤。
晚清清的觸碰,她帶著哽咽的問話,以及那滴落在他感知中的、滾燙的淚水如同三道驚雷,接連劈入他沉寂了不知多少萬載的心湖深處!
他挺拔的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節(jié)微微蜷縮,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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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言語。
就像一尊突然被注入了靈魂的玉雕,僵立在原地,任由晚清清的手停留在臉上,任由她的淚水砸落在兩人之間的空氣中。
久久,久久。
久到晚清清以為他不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