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蔚生久久不語。

  而李北玄抬眼掃他一眼，語氣像是在聊天，又像是在教課。

  “他們信我，是因為你狠得下，我攔得住。”

  “可他們靠我，是因為你永遠(yuǎn)不會真的聽我的。”

  “你不改，我才像真的，你越絕，我越真?！?br />
  高蔚生：“……”

  這話聽著輕巧，可細(xì)想之下，才發(fā)覺后勁兒不小。

  高蔚生自己出的計，是標(biāo)準(zhǔn)的官場陽謀。

  敲打加安撫。

  一套打狗棒法。

  明面上震懾、背地里拉攏。

  套路老一點(diǎn)，但大家都看得懂，頂多覺得你不夠新鮮。

  但李北玄出的計……

  他這一臉鐵面無私，不講舊情，是唱的權(quán)勢之威。

  而李北玄那副軟綿綿、講人情、講交情的模樣，看似無能，實則才是真正的攻心之計。

  人心是最不可信的，也是最容易被拿捏的。

  你越絕情，他們越想找個臺階下。

  你越無情，他們越怕全城都是你這樣的人，到時候做生意，連個說理的都沒有。

  所以李北玄來了。

  哪怕只是嘴上安慰了兩句，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求了個人情。

  他們也會覺得自己不是徹底被棄了，還有人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就像一個在衙門外跪了一夜的百姓，等不來判案的知府，只要來個書吏給他倒杯熱水，他就感恩戴德。

  更何況，李北玄不是書吏，是堂堂侯爺。

  這戲要是唱真了，他們甚至?xí)_始懷疑。

  是不是高蔚生壓根不聽李北玄的話？

  是不是這安西真正講理的人，只有那位侯爺？

  慢慢地，他們就靠過去了。

  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因為害怕失去。

  失去這么一個敢為他們說話的人。

  這才是李北玄這一招的狠處。

  狠得不在明面，狠在后勁。

  恨得你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站到了他身邊，覺得他是靠山，是底線，是“講理”的那一個。

  可你再一看，他全程什么都沒做。只是“求情”而已。

  一旦風(fēng)向站定，那些商人為了保他，不光會對高蔚生軟話連篇，還會主動把貨、把人、把錢送上門來討好李北玄，生怕得罪了“安西唯一的好人”。

  而這好人牌一旦樹起來，再收都收不住。

  比起自己唱獨(dú)角戲的黑白雙簧，李北玄這招反調(diào)唱法，不僅讓戲更像真，還把主導(dǎo)權(quán)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最毒的，是他根本不怕壞名聲，甚至主動把無能、無權(quán)、軟蛋，往自己臉上貼。

  這就是李北玄。

  你以為他輸，其實他贏得最狠。

  你以為他退，其實他搶的是心。

  真實……不服不行啊。

  高蔚生沉默了片刻，忽而笑著開口：“你就不怕真演過了，把自己演成個可欺之人？”

  李北玄輕輕一笑，混不吝的一擺手：“我要是怕這個，你今天還能坐在這兒？”

  高蔚生聞言，嘴角抽了抽。

  這廝是真的陰。

  過了片刻后，高蔚生看著李北玄消瘦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嘆道：“莫說你才十六，翻年十七，就這份心氣和心術(shù)，我都懷疑你是個老狐貍、老政客、老商人了。”

  一個年輕侯爺，明明可以靠家世、靠功勞、靠臉面吃飯。

  偏偏要自己下場唱這場“軟蛋戲”，唱得還這么真，唱得這么狠。

  狠到讓人看不出來他是個狠人。

  “哈哈，我沒當(dāng)過政客，也沒當(dāng)過商人?！?br />
  “但我當(dāng)過人?！?br />
  還當(dāng)過兩輩子的人。

  貪婪、精明、算計、投機(jī)……

  這些東西，哪一條不是人性？

  不就是換了層皮，抹了點(diǎn)香嗎？

  無非就是那一套唄。

  李北玄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而高蔚生聽見他那句“我當(dāng)過人”，心里卻微微一震。

  不是政客，不是商人，也不是侯爺。

  只是“人”。

  一個真正懂人心的人。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比所有人都要可怕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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