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家宴
送走顧縝后,范玉盈草草用了早膳,便在書案前坐下,憑著記憶,提筆在紙上記下幾個日子。
這幾個日子皆是她與顧縝通夢的日子,那夢境并非夜夜都有,昨夜便無。且似乎在她嫁入定北侯府后,夜間夢見顧縝的日子便愈發(fā)少了。
若說是因著顧縝夜里未眠才不發(fā)夢,但不可能那些日子他都不眠不休吧,就是鐵打的也受不住,定還有旁的規(guī)律。
若能尋著,對她將來做事也會方便許多。
正當范玉盈一雙秀眉蹙緊,托腮細細琢磨之際,卻聽外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進來的是一臉驚慌的沈嬤嬤。
“大少奶奶,老夫人回來了,夫人派人來傳話,讓大少奶奶趕緊收拾收拾,去正廳拜見老夫人?!?br />
顧老夫人回來了?
范玉盈抿了抿唇,雖有些意外,可面上并無急色,她擱下筆,轉(zhuǎn)頭吩咐白芷青黛取來一身得體的衣裳換上,便由沈嬤嬤領(lǐng)著往正廳而去。
一路上,沈嬤嬤碎碎囑咐讓范玉盈一會兒莫要多言,顧老夫人向來嚴苛,若是無意惹怒她恐是不好。
這話想來是她婆母蘇氏的叮囑。
顧老夫人回府的事確實讓范玉盈有些猝不及防,雖她新婚沒幾日,就聽說顧老夫人要回京,但不是因身子不適暫且耽擱在了路上嗎,怎也不提前遞個消息,突然就回來了。
相比于她那婆母與二房方氏,這位顧老夫人卻不是好糊弄的,聽聞她未出閣前曾為公主侍讀,后嫁予老定北侯,也曾隨夫遠赴艱苦的西北戍邊,身為女子,卻足智多謀,為丈夫出謀劃策,助其立下戰(zhàn)功無數(shù)。
雖說而今她那公爹已然襲爵,可顧老夫人卻仍是這個家真正的掌事人,范玉盈覺得她那婆母的話倒也不錯,言多必失,既然顧老夫人回來了,她若還想好生待在定北侯府,還是盡量安分一些為好。
此時,定北侯府正廳。
耳順之年的老婦人高坐于廳堂之上,眉頭緊皺,神色沉肅,銳利的眸光在底下一一掃過。
眾人坐的坐,站的站,卻是人人自危,大氣都不敢出。
“老二媳婦。”
顧老夫人這一聲,令二夫人方氏身子猛地一顫,忙站起來,恭恭敬敬喚了聲“母親”。
顧老夫人雖喚的是方氏,可眸光卻落在了方氏背后的顧婷顧瑤上,“聽聞,大丫頭和三丫頭,近日跪了祠堂?”
感受到祖母平淡語氣中強烈的壓迫感,顧婷顧瑤低垂著腦袋,背脊冒汗,愣是不敢吭一聲。
“是?!狈绞虾芮宄咸热粏柍鲞@話,定是對此事有所了解,她也不敢扯謊,強笑道,“這兩丫頭小孩子脾性,母親也是知道的,一時急了眼,犯了些小錯,本也沒什么大礙,但老爺說不可不管教,這才命她們?nèi)チP跪祠堂,好生長長記性?!?br />
“孩子?”顧老夫人一聲冷哼,“一個十三,一個十五,如何還能稱得上孩子,既得這么多年都長不了記性,不若直接回南游,莫留在京城丟了顧家的人?!?br />
顧婷顧瑤登時慘白了面色,南游那地方,哪及京城半點繁華,說到底就是個窮鄉(xiāng)僻壤,若被送回了南游,她們這輩子可真就毀了。
方氏亦慌得厲害,但也清楚顧老夫人這話應(yīng)還只是警告,忙道:“母親,她們已知錯了,兒媳平日定好生教導(dǎo),絕不會再有下次?!?br />
顧老夫人未再理睬她,視線一轉(zhuǎn),落在獨自站在一側(cè),低垂著腦袋的顧敏身上,“敏兒?!?br />
顧敏怯怯上前一步,“祖母?!?br />
“聽聞你母親近日在替你籌謀婚事,是哪戶人家,相看得如何了?”
顧敏遲疑片刻,聲若蚊吶,“是……京城孫侍郎家的三公子,只相看了一回,尚未定下呢?!?br />
聽得此言,廳內(nèi)眾人皆有些驚詫,顧敏口中的孫侍郎當是指禮部侍郎孫驍,他家三公子年方十八,雖還未考取功名,但也算是頗有才名,科舉及第是早晚的事,更何況,那位還是嫡出。
方氏先頭只知三房尋了媒人在替顧敏議親,也不大關(guān)心,不想竟是這么一樁好親事。
若能成,可真便宜他們了。
顧老夫人未評議此事,只看著顧敏怯生生的模樣,不喜地蹙眉,到底忍不住斥了兩句,“也是要嫁人的姑娘了,說話且大聲些,這般畏首畏尾的,哪里像咱們顧家的姑娘!”
顧敏咬了咬唇,稍稍提聲,“是。”
蘇氏坐在底下,看顧老夫人輪流點過二房、三房,手心直泛冷汗。
嫁進定北侯府這些年,她還能不知自己這婆母的脾性,怎可能不點他們大房,只怕是要留到最后。
他們大房能責(zé)的還能有誰,自是剛過門的范氏。
那范氏惡名在外,老太太未去南游前恐都有所耳聞,這會兒人進了顧家的門,她哪里喜歡得了,怕還得為了顧家門楣,好生立一立規(guī)矩。
雖說范氏剛嫁進來時,蘇氏也想著借著沈嬤嬤磋磨磋磨她,但這會兒不一樣,她可不想平白讓旁人看了她們大房的笑話,尤其是方氏。
忐忑間,果聽顧老夫人的聲兒幽幽響起,“怎不見縝哥兒媳婦?”
“想是快到了?!碧K氏忙解釋,“前幾日崴了腳,還未大好,故而來得慢些?!?br />
她話音才落,一旁有個不高的聲兒附和,“是,敏兒昨日還在花園遇見大嫂了,她出外曬日頭,行走間仍有不便?!?br />
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