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銷金窟后院的樹梢上，易闕像尊石像般紋絲不動。

  他已在這趴了整整一夜?；煸粴饨饎偛粔耐庸\轉(zhuǎn)到極致，連呼吸都化作若有若無的輕息，與晨露滴落的節(jié)奏融為一體。

  樹下那間院落里，密宗長老的誦經(jīng)聲終于停了，緊接著傳來一陣窸窣響動——老和尚起身了。

  易闕精神一振，眼底閃過精光。神識如細絲般探出去，清晰“看”到紅袍長老推開房門，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里帶著一絲亢奮，周身那股混合著佛氣與血腥的氣息比昨夜更濃了。

  “時辰到了么……”長老低語著，抬頭望了眼大林寺的方向，縱身躍起，如一道紅影掠出銷金窟，速度竟比平時快了三成。

  易闕不敢怠慢，足尖一點樹梢，像片落葉般綴了上去。

  他刻意落后百丈距離，借著街道兩側(cè)的樓宇遮掩身形，五虎斷魂刀的土行玄甲虎氣勁暗自運轉(zhuǎn)，將自身氣息死死鎖在體內(nèi)——這老和尚至少是煉神返虛后期，稍有不慎就會被察覺。

  “好家伙，這速度，是急著去投胎么？”易闕心里嘀咕，腳下卻不敢慢。他算過時辰，從城西到三十里外的大林寺，尋常煉神期修士需一個時辰，這老和尚竟硬生生提速到半個時辰，顯然是怕誤了大事。

  而此時的大林寺山腳下，李擎天與劉三正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

  竹葉上的晨露順著李擎天的指尖滑落，他雙目微閉，感知卻如一張大網(wǎng)，籠罩著方圓十里。玄甲軍的甲葉反光、禁衛(wèi)軍的呼吸節(jié)奏、甚至地底蟲豸的爬行聲，都清晰地傳入他感知中。

  “總捕頭，神武大將軍的玄甲軍布防得密不透風(fēng)啊?！?br />
  劉三壓低聲音，指了指山腰處隱約可見的玄甲——一萬玄甲軍呈九宮陣形鋪開，每座營帳外都有持槊衛(wèi)兵來回巡邏，甲胄上的玄鐵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李擎天嘴角勾了勾：“黃龍這老小子，還是這么謹慎。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銳利起來，“你看那片松樹林?！?br />
  劉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西北方的松樹林里，幾棵松樹的枝丫歪得有些刻意，樹影里似乎藏著異動?！笆敲茏诘娜耍俊?br />
  “不止。”李擎天搖頭，“還有海外修士的氣息，帶著咸腥味，跟上次截殺朝廷貢品的那幫人很像?！彼讣庠谙ドw上輕輕敲擊，“大皇子這次請的幫手，比咱們預(yù)想的要多?！?br />
  “那巡天司的人呢？”劉三問道。巡天司是直屬皇帝的秘密力量，專門處理超品修士事務(wù)，按理說這種場合絕不會缺席。

  李擎天笑了笑：“陛下的棋，哪能讓咱們看全？等著吧，該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陣震天的鼓樂聲。二人對視一眼，知道正主來了。

  朝陽初升，金光灑滿長安西道?；蕛x仗隊如一條金色長龍，從東門綿延至城外，龍輦上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萬道霞光。

  趙無名端坐在龍輦內(nèi)，手指輕輕摩挲著一枚刻著“趙”字的玉佩，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陛下，快到大林寺了?！眱?nèi)侍總管輕聲稟報。

  趙無名“嗯”了一聲，透過龍輦的紗簾望向窗外。道路兩旁擠滿了百姓，男女老少皆跪地叩拜，山呼“萬歲”，聲浪此起彼伏。他忽然想起太祖趙無極的話：“帝王之權(quán)，不在金鑾殿上，而在這萬千子民的膝下?！?br />
  “五年一次的祭天，倒是讓他們熱鬧熱鬧?！壁w無名淡淡道。

  總管賠笑道：“陛下仁德，百姓自然感念。只是……大皇子殿下今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br />
  趙無名嘴角微揚：“他啊，是等不及了。”

  龍攆緩緩駛?cè)氪罅炙路秶?，玄甲軍將領(lǐng)黃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黃龍，恭迎陛下！大林寺已清場，絕無隱患！”

  “起來吧?！壁w無名的聲音從龍輦傳出，“你辦事，朕放心。”

  黃龍起身，目光掃過皇室成員的輦車，最終落在大皇子趙承的車駕上，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總覺得今日的大皇子，身上多了股說不清的戾氣。

  皇室一行人魚貫而入，大林寺主持至妙禪師早已率僧眾在山門外等候。

  老和尚身披紅色袈裟，雪白長眉垂至胸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陛下駕臨，蓬蓽生輝?！?br />
  趙無名打量著他，忽然笑道：“至妙禪師的佛法，似乎又精進了?！?br />
  至妙禪師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笑道：“托陛下洪福，略有小成?！?br />
  趙無名不再多言，率先邁步向寺內(nèi)走去。大皇子趙承緊隨其后，手指緊緊攥著袖中的一枚令牌，手心已沁出冷汗。他能感覺到，暗處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自己，有期待，有貪婪，還有……殺意。

  “快了，就快了……”趙承在心里默念，目光掠過三妹趙靈和十妹趙婉兒的背影，閃過一絲復(fù)雜。

  內(nèi)堂佛堂莊嚴肅穆，巨大的佛像俯視著眾生，金漆剝落的指尖仿佛能洞察人心。趙無名站在佛像前，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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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尊佛像與他確實有三分相似，準(zhǔn)確說，是與太祖趙無極相似。歷代帝王都知道這個秘密，卻沒人說得清太祖為何要仿造自己塑像。趙無名曾問過父皇，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句：“等你坐到這個位置，自然會懂?！?br />
  “開始吧?！壁w無名轉(zhuǎn)身道。

  祭天儀式繁瑣而莊重。趙無名率皇室成員焚香、獻酒、讀祭文，每一步都一絲不茍。至妙禪師在旁誦經(jīng)，梵音繚繞，仿佛真能溝通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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