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是降我，還是……殺我？”……

  桌邊殘燭倏忽熄滅, 房中頓時(shí)更加昏昧，淡淡的血?dú)庥诎烬X，她有些愣愣的，望著榻上端坐的黑衣少年。

  她雙眼一瞬亮亮的, 有些欣喜。

  小神仙竟然肯給她血了。

  她被那芳香所引誘, 立即吮舐了一下他的指尖, 榻邊紗幔層疊如粼波，而他手背忽然繃緊，青筋分縷明晰, 但他整個(gè)人都幾乎隱在一片昏暗的陰影里, 阿姮往前望他, 他卻一下側(cè)過臉, 垂下眼簾，神色不清。

  阿姮卻追逐他的指尖往前, 他睫毛微動(dòng), 再度看向她。

  紗幔內(nèi)昏昧極了，他面上一絲表情也無,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 居高臨下般, 睨著她, 洞穿她。

  阿姮本能地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太對(duì)勁, 他像雪，冬季覆蓋在黑水河冰層上晶瑩無暇的積雪，阿姮曾經(jīng)透過冰層看到那種極致的白, 明明很冷，但若用人類的手去觸碰，則會(huì)后知后覺激起一種難言的灼燒感。

  阿姮覺得自己體會(huì)到那種奇怪的灼燒感, 但她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輕易被他喚醒她妖邪的本能，她嘴唇微動(dòng)，舌尖觸到那芳香的血?dú)猓滩蛔≡俅嗡斌隆?br />
  指腹傳來輕微的癢意，程凈竹脊背驟然一僵，雙指抵住阿姮得寸進(jìn)尺的唇齒，隨后迅速抽開手，引得他襟前的水青寶珠一陣輕晃，粼粼的光影閃動(dòng)。

  阿姮意猶未盡，她暗紅的雙眼緊緊盯住他那根手指，因?yàn)樨潙倌枪裳獨(dú)?，她甚至在他指尖留下一道齒痕，正因?yàn)槟驱X痕，他指腹此時(shí)有些紅。

  “你必須克服你嗜血的欲望?！?br />
  榻上少年如磬的嗓音響起。

  阿姮黏在他手指的視線緩緩上移，看到他的臉，他雙眸清明而冷冽，仿佛方才那種灼燒的雪意只是她片刻的幻覺。

  他十分平靜地凝視她：“四海之大，不比赤戎，你若因貪戀血?dú)舛赶麓箦e(cuò)，必會(huì)招來殺身之禍?！?br />
  阿姮不耐地壓抑喉嚨的渴意：“你是說那個(gè)老禿驢嗎？”

  她輕聲笑：“他算什么呢？”

  “他的確不算什么?！?br />
  程凈竹淡淡道：“但天下之大，多的是如那和尚一般以降妖除魔為業(yè)的人，你若不知收斂，只會(huì)禍患無窮。”

  阿姮被鮮血喚醒的躁動(dòng)難以平復(fù)，她手掌不由順著這少年修士的袖邊上移：“我是妖邪，所以他們要降我，除我，可是……”

  昏暗的室內(nèi)，微揚(yáng)的紗幔，榻邊朦朧的影，阿姮仍跪坐在榻下，緋紅的衣袂與榻邊玄黑的衣擺交疊，她的手隔著衣料觸碰到他肩部堅(jiān)實(shí)的肌肉，硬硬的，跟她這副柔軟的殼子一點(diǎn)也不一樣：“老禿驢說你與他同道，意思是你本也該降我，除我，可你……為什么不呢？”

  “阿姮姑娘。”

  程凈竹蹙眉，語氣凜冽。

  他那雙黑沉的眸子與阿姮相視。

  阿姮訕訕地收回手，暗紅的眼瞳微微轉(zhuǎn)黑，目光卻仍不禁流連在他齒痕未消的指尖：“你們?nèi)祟愓嫫婀?，你們可以因?yàn)轲囸I而食，我卻不能因?yàn)榭诳识媶?？?br />
  阿姮緩緩抬起臉，雙眼猶如點(diǎn)漆：“若我再犯血欲，你又要如何呢？”

  她眼尾勾著輕盈的笑意：“是降我，還是……殺我？”

  濃郁的夜色悄然轉(zhuǎn)淡，青灰的曉色漸漸爬滿窗紗，這室內(nèi)依舊昏昧，阿姮眼中的一切頃刻失色，她看到小神仙的衣襟更加潔白若雪，一身外袍則更加濃黑如墨，他渾身的彩石珠飾都失去多彩的光澤，腕上的霞珠也變得暗淡。

  他神情沉靜，依舊看著她。

  一言不發(fā)。

  清晨山間濕霧正濃，幾聲清脆的鳥鳴飛快掠過樹梢，層疊的樹影下，昏暗的山徑上碧草摧折，殘枝匝地。

  細(xì)草濕泥中，紫金鈴的殘片微微閃爍白光，那光影如簇，很快凝出一道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她臉色蒼白，素衫紅裙，螺髻蓬亂，鳳釵歪歪斜斜，渾身狼狽。

  她有些張惶地望了一眼四周，隨后提起裙擺，身影緲緲，浮向濃昏樹木深處。

  昨夜被阿姮嚇暈過去的店家終于清醒過來了，他抱著兒子出了門，站在廊上就聽見樓下堂內(nèi)傳來說話聲。

  “你就是喝爛酒喝死的，做了水鬼還不知道自?。康昙液煤脙纱蟾鬃泳?，就被你喝了個(gè)精光？”

  店家一瞬聽出，這不正是昨兒晚上那個(gè)女水鬼的聲音么？

  ……等等？

  兩大缸子酒沒了？？？

  “那么請(qǐng)恕小生冒犯了，姑娘你又是因?yàn)槭裁此赖哪?？?br />
  這是那男水鬼何秀才的聲音！

  店家抱著兒子就往樓梯下沖，跑到酒缸邊，果然見兩個(gè)酒缸全都空了，他瞪起雙眼，一下轉(zhuǎn)過頭，臉頰肌肉抽動(dòng)，大吼一聲：“賠錢！”

  霖娘正被何秀才戳中傷心處，此時(shí)見店家吹胡子瞪眼，氣得不輕，霖娘一拍桌子，附和道：“對(duì)，賠錢！”

  何秀才神情變得窘迫，他站起來，指了指大門：“我修的，你看……”

  “大門本來就是你弄壞的！”

  店家氣得厲害，連那點(diǎn)子懼怕都忘了，他放下兒子，一個(gè)叉腰：“何秀才我可告訴你，你今日不賠酒錢，我就找你老爹老娘還有你弟弟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