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聽我說，那地方你難道不知么？誰去了那兒，誰就出不來了……千萬不能去啊！”

  身材矮小的婦人緊緊拽住林氏一邊膀子，眼看她要拽不動(dòng)，另外一個(gè)婦人連忙上前拽住林氏另一邊，也勸道：“林嫂子！那地方實(shí)在去不得！你可千萬不要沖動(dòng)！”

  “是啊林嫂子，那地方去不得！”

  “誰去了那兒都出不來，你快冷靜些！”

  人們也七嘴八舌地勸。

  林氏仍在掙扎：“那是我女兒！我親女兒！我怎么能不去找她呢？我怎么能呢……”

  “依我看，”

  多少人圍著林氏又是勸又是哄的，這時(shí)卻一道突兀的女聲插了進(jìn)來，“那也未必是你林嫂子的親女兒了。”

  趙家這籬笆院兒里倏爾一靜，多少雙眼睛都朝那年輕婦人看了過去，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耳朵，干巴巴道：“老魚頭原先不是說么，他親眼看見霖娘是被什么掏了心的，咱們本來還不信，可村里果真鬧了妖怪，昨兒晚上老魚頭也是被掏了心死的……若霖娘早被掏了心，那她又如何能活呢？如今這霖娘，既是殺了老魚頭的兇手，那只怕，她根本就是……”

  “張小竹你放屁！”

  林氏猛地抬起頭來，一雙通紅的眼盯住她，眼瞼浸淚，卻噼里啪啦一頓罵：“那是我女兒！那就是我親女兒！我女兒絕不會(huì)殺人！你這個(gè)爛心眼的臭婆娘，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慣常做活的女人自然一把子力氣，林氏更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她仗著胸中怒火一下子掙開那兩個(gè)婦人，沖上去抓那張家媳婦兒的頭發(fā)，她動(dòng)作太快，那張家媳婦兒沒能及時(shí)躲開，被扯痛了頭皮，連連發(fā)出尖叫。

  眾人連忙上去好一番拉拽，才將兩人分開，林氏抬著下巴，手中捏著一縷長長的頭發(fā)，那張家媳婦兒捂著腦袋，看見林氏手中的頭發(fā)，便怒從心頭起，尖聲道：“林秋雁！你這個(gè)瘋婆子！老魚頭死前親口說霖娘要掏他的心，喝他的血……霖娘是妖怪，是殺人兇手！”

  “放你娘的屁！我女兒不會(huì)殺人！”

  林氏見她嘴里仍不罷休，便作勢(shì)要再上去撕打，好幾個(gè)婦人連忙將她拉住，那李家媳婦兒扶著那張家媳婦兒，見林氏跟個(gè)兇惡的母虎似的，那雙眼睛簡(jiǎn)直怒目?jī)垂?，李氏心里一打顫，嘴上卻道：“林秋雁，老魚頭的的確確已經(jīng)死了，死之前，他的確也是這么說的，不信你問跟他家挨得近的劉家漢子，人就是你家霖娘殺的！”

  林氏瞪著她，眼中卻涌出淚來，她用力掙扎：“放開！都放開我！我要去找霖娘……我要去找我的女兒！”

  平日與林氏關(guān)系不錯(cuò)的幾個(gè)婦人狠瞪了幾眼李氏和那張氏，一個(gè)婦人一邊給林氏順氣，一邊說道：“霖娘去了舊鎮(zhèn)，林嫂子如今本就又焦又痛，你們就先不要火上澆油了！”

  那張家媳婦兒頭皮還痛呢，怎么可能輕易作罷，她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聽“砰”的一聲，不遠(yuǎn)處的那道房門開了。

  眾人抬頭，只見那屋中蹣跚出來一人，他臉色蒼白，還拄拐，一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起來很嚴(yán)肅。

  林氏看見他，眼瞼中淚又滑下臉頰，喊了聲：“你出來做什么？你要臥床休養(yǎng)，你知不知道……”

  老趙看著她，記憶中多少年了，妻子從沒這樣淚眼婆娑過，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也堅(jiān)毅勤快，眼下，他什么也沒多說，只道：“秋雁，走，咱們找女兒去?！?br />
  林氏立即推開幾個(gè)婦人的手，抹了一把淚，走過去扶他，幾個(gè)與老趙相熟的村漢忙上前，一個(gè)勸道：“老趙，你家娘們不冷靜，你可得冷靜啊！”

  另一個(gè)也道：“是啊，霖娘先進(jìn)去了，你們?cè)龠M(jìn)去，你們一家三口這不是……”

  老趙好似充耳未聞，不理他們，只與妻子林秋雁相扶著走下石階，鐵了心地要往籬笆外去，人們見此，都著急了。

  與老趙向來有好交情的獵戶見大家好說歹說，那夫妻兩個(gè)都不吭聲，硬要往人群外擠，便沉聲道：“趙世義！”

  他幾個(gè)跨步過去將人拉?。骸澳惴蚱迌蓚€(gè)都瘋了嗎？”

  “華大哥，你放開我?！?br />
  老趙聲音平緩，他抬起胡子拉碴的臉，神情很靜：“我與秋雁兩個(gè)活了大半輩子，就霖娘這么一個(gè)女兒，她是我跟秋雁的命?！?br />
  可那獵戶怎肯看著兄弟拉著妻子一塊兒往西邊去送死呢？他非但不放開老趙，還讓幾個(gè)婦人上來拉林秋雁，他則硬生生將老趙給扛了起來。

  院子里亂糟糟又吵嚷嚷，天邊飛火流光閃爍，天色晦暗許多，雷聲隱隱作響，將雨未雨，彩繩與那名喚云童，身上搭著藥箱的干瘦老者來到趙家，在彩繩身后，還有十來名身穿墨綠袍子，臉上涂著彩紋的年輕臉孔，人們認(rèn)出他們是長住神廟的守廟人，便立即退開，讓出一條道。

  “彩繩姑娘，快勸勸老趙他們兩口子吧！他們硬要往西邊去找女兒！”

  一名村婦說道。

  彩繩呼吸有些不暢，她抬頭看了一眼天邊閃爍的雷電，臉色十分不好，她走入籬笆院中，看老趙兩口子一人抓著一邊門框，不肯往屋里去，她面無表情，道：“西邊是什么地方，你們都知道，你們?nèi)?，就是送死?！?br />
  “何況，趙霖娘與柳行云本有私情，”彩繩的聲音很冷，“誰都知道柳行云回來，第一時(shí)間便是去找她，可誰又曉得，那柳行云在外是不是習(xí)得什么邪術(shù)，否則怎么他一回來，我們黑水村中便有了妖怪？”

  彩繩這番話一出，村人們竊竊私語。

  的確，在柳行云回來之前，村中從未鬧過什么妖怪。

  “趙霖娘親近一個(gè)背叛山神的人，那么她也一樣背叛了山神，”彩繩幾乎冷酷，“她也許受了柳行云蠱惑，才殺人作惡，但她既然已經(jīng)做下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