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天焰(七)
馬車駛離南清宮不過半里,晏安攥著披風系帶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夜風從車簾縫隙鉆進來,帶著深秋的寒意,卻吹不散她胸腔里驟然翻涌的焦躁。
方才在南清宮看父王貼身藏著平安符時的安心,此刻全被一股莫名的恐慌取代,腦海里反復(fù)閃回寶琳白天的模樣:她眼里亮著 “要為父親翻案” 的光,卻忘了自己早已被康王視作 “必須除掉的鄧家余孽”。
“展護衛(wèi),停車!” 晏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指尖冰涼得像浸過冷水。
展昭聞聲立刻勒馬,韁繩在掌心攥出白痕。他見晏安臉色慘白,額角滲著細汗,連忙俯身問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寶琳?!?晏安掀開車簾,目光死死盯著丞相府的方向,夜色中那片燈火竟顯得有些昏暗,“我明明讓王丞相加派了三倍護衛(wèi),還教了他們辨認康王殺手的法子,可我心里慌得厲害。趙德剛恨寶琳恨得咬牙,他不會甘心就這么算了!”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哐哐哐” 的聲響刺破夜空,正是丞相府約定的警示信號!
晏安心臟猛地一沉,幾乎是踉蹌著跳下車,抓起隨身的短刃就往丞相府沖:“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展昭提劍連忙攬住她的腰,帶著她騰空而起,在屋檐上幾個起落,晏安耳邊全是風聲和自己的心跳,腦海里全是最壞的設(shè)想:寶琳被殺手堵在角落、護衛(wèi)們擋不住那狠戾的招式、王丞相為了自??赡軙?br />
“不能想,寶琳一定沒事。” 她咬著牙,不自覺攥緊了展昭的衣襟。
丞相府的院門早已被撞得歪斜,朱紅色的門板上濺著深色的血漬。晏安剛沖進去,就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
庭院里橫七豎八躺著護衛(wèi)的尸體,鮮血順著青石板的縫隙蜿蜒,像一條條猙獰的蛇。不遠處的回廊下,寶琳被一名墨衣男子逼在墻角,男子手中的短刀貼著她的脖頸,刀刃上的寒光映得她臉色慘白。而擋在寶琳身前的偏將徐強,左肩已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浸透了甲胄,卻依舊死死攥著長刀,刀尖拄著地面支撐身體,嘴角溢著血沫:“……休想傷害……我家小姐!”
“徐強!”寶琳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沒后退半步,倔強地看著墨衣男子,強忍著不掉下淚來。
墨衣男子冷笑一聲,手腕翻轉(zhuǎn),短刀直刺徐強的咽喉,招式狠戾得不留余地:“不知死活的東西,那就先送你去死!”
“小心!”展昭的聲音如驚雷炸響,巨闕劍帶著破風銳響破空而至,“鐺” 的一聲精準格開短刀,劍勢之猛,竟將男子震得連連后退三步。
“安安,護住寶琳!”他話音未落,已提劍上前,劍影如瀑,將男子的所有退路封死。
晏安立刻沖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徐強,又將寶琳拉到自己身后,指尖輕輕拂過她脖頸處的紅痕,聲音發(fā)緊:“有沒有受傷?哪里疼?”
“安安姐…… 我沒事?!睂毩盏难蹨I終于掉下來,卻用力搖頭,“他們闖進來的時候,徐強一直護著我,護衛(wèi)們…… 護衛(wèi)們都死了。他是畢鵬的徒弟,招式和畢鵬一樣陰狠,專挑要害打……”
晏安順著寶琳的目光看去,那墨衣男子的招式果然詭譎,刀刀都往展昭的肩頸、腰腹招呼,而且總能精準找到劍招的破綻,顯然是提前研究過展昭的武功路數(shù)。
“展護衛(wèi),他下盤有破綻!”晏安高聲提醒,她記得畢鵬供詞里寫過,其徒弟最擅長掃堂腿,卻因重心不穩(wěn),下盤是最大弱點。
展昭聞言立刻調(diào)整招式,巨闕劍橫掃,逼得男子不得不提刀格擋,趁這間隙,展昭縱身躍起,一劍挑斷男子的手筋,男子短刀脫手還想掏靴中暗器,晏安已如靈貓般竄至其身后,一記鎖喉將人按在地上,短刃抵住他的后頸:“再動,我廢了你!”
危機終于解除。寶琳再也忍不住,撲進晏安懷里哭得渾身發(fā)抖,淚水浸透了晏安的衣襟:“安安姐,我好怕……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再也見不到爹爹了。”
晏安拍著她的背,聲音也有些哽咽,卻依舊堅定:“沒事了,我來了,展護衛(wèi)也來了,沒人能再傷你?!?br />
就在這時,一道慌亂的腳步聲傳來。王丞相扶著門框,頭發(fā)凌亂,官袍的下擺沾著泥土,顯然是從后宅慌慌張張跑過來的。他看見寶琳沒事,緊繃的身體瞬間垮下來,腿一軟差點摔倒在門檻上,還是身后的管家及時扶住了他。
“琳兒…… 我的琳兒……” 他顫抖著伸出手,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寶琳從晏安懷里抬起頭,哭著喊了聲 “爹爹”,便撲進王丞相懷里。王丞相緊緊抱著女兒,手都在發(fā)抖,低頭看見寶琳脖頸處的紅痕,又看向庭院里的尸體,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他一輩子謹小慎微,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從不敢得罪任何權(quán)貴,可今天,康王的殺手竟直接闖進丞相府,要殺他視若珍寶的女兒,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絕境。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晏安看著王丞相的模樣,知道此刻不能再等。她走到父女倆面前,目光落在王丞相藏在袖中的手。那里鼓鼓囊囊的,顯然是藏著那本“洗冤名冊”。
“王丞相,” 晏安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您看到了,地上躺著的是您的護衛(wèi),徐偏將為了護寶琳差點送命,寶琳脖子上的傷還在……康王連您的丞相府都敢闖,連您的女兒都敢殺,您覺得,您手里的名冊還能藏多久?”
王丞相的身體猛地一僵,抱著寶琳的手收得更緊。
“您之前藏著名冊,是怕牽連丞相府,怕得罪康王,怕丟了烏紗帽?!?晏安繼續(xù)道,語氣里沒有指責,只有陳述事實,“可現(xiàn)在,康王已經(jīng)把刀架在了您和寶琳的脖子上。您藏著名冊,他會來殺您,您交出名冊,至少能借開封府的力量護住寶琳,還能為安邦侯翻案,讓陛下知道您的忠心……您覺得,哪個更重要?”
寶琳也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