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日那天，山坳村的老鄉(xiāng)們踩著晨露來了。張教授特意把那堆舊零件擺到實驗室門口，用紅繩圈出個小展區(qū)，每個零件旁都貼著紙條，寫著當年出故障的原因?！斑@齒輪崩了，是因為沒算準紅薯扎根的硬度；那軸承銹了，是忘了山里的潮氣能鉆空子。”他指著零件給圍觀的人講，像在說老熟人的故事。

  小宇拉著爺爺蹲在挖薯機旁，手里攥著林墨做的迷你宣傳冊。冊子里印著機器從初稿到成品的草圖，還有趙磊記錄的蜜薯淀粉含量變化表?！盃敔斈憧?，它真的在變聰明！”老人摸著鐵爪上的防滑貼，那是用趙磊的粘合劑粘的特種鋼片，邊角被磨得發(fā)亮，卻牢牢扒在上面。

  蘇晚舉著相機在人群里穿梭，鏡頭捕捉到不少有意思的畫面：周明軒教老鄉(xiāng)調(diào)機器深度，手指在操作桿上比畫的弧度，和他畫圖時握筆的姿勢一模一樣；趙磊蹲在地上，把新培育的蜜薯苗分給村民，本子上的數(shù)字被陽光曬得發(fā)燙；林墨被幾個學生圍著問招新細節(jié)，他指著海報上的田野說：“這里的土最懂答案，你們得自己來摸?！?br />
  午飯時，實驗室的長桌上擺著山坳村的特產(chǎn)：蒸蜜薯、紅薯干、還有用新收的淀粉做的涼粉。張教授端著碗紅薯粥，突然對趙磊他們說：“你們知道為啥當年我非盯著挖薯機不放不？”他指了指窗外，“這片地，年輕人大多出去了，老人彎腰挖一天，腰都直不起來。咱做的不是機器，是能讓他們少受罪的幫手?！?br />
  這話讓熱鬧的屋子靜了幾秒。李驍龍突然起身，從抽屜里拿出張圖紙，是他熬夜畫的小型播種機草圖：“我想試試給春播的玉米設計個輕便款，老鄉(xiāng)們能背著走的那種。”趙磊立刻接話：“我可以培育適合密植的品種，跟機器配套！”林墨打開電腦：“那我做個種植周期表，把機器調(diào)試時間標在上面。”蘇晚翻著相機里的照片，輕聲說：“我去拍更多田壟的細節(jié)，幫你們算行距?！?br />
  午后的陽光斜斜切進實驗室，把“農(nóng)機創(chuàng)新社”的牌子照得發(fā)燙。張教授看著這群年輕人湊在一起畫圖、查數(shù)據(jù)、爭論細節(jié)，突然想起自己剛建實驗室的那年。也是這樣一個芒種，他抱著第一臺樣機在地里摔了跤，紅薯滾了一地，卻笑著撿起來擦了擦，揣進兜里當種子。

  日頭偏西時，老鄉(xiāng)們扛著新領(lǐng)的薯苗往回走，小宇把宣傳冊折成紙飛機，往田野的方向扔去。紙飛機掠過挖薯機的鐵爪，掠過窗臺的舊零件，掠過趙磊那本沾著泥土的記錄本，最終落在一片剛翻過的土地上。

  實驗室的燈又亮到深夜。周明軒在播種機的圖紙上添了個小裝置：“加個彈性底座，走山路時能緩沖?！壁w磊的本子上多了行字：“蜜薯與玉米輪作，試配改良土壤的菌劑?！绷帜恼行氯豪?，報名人數(shù)又多了五個，最后一條消息是蘇晚發(fā)的：“明天去拍玉米地的行距，誰有空？”

  窗外的銅鈴被晚風撞得輕響，像在應和。李驍龍望著墻上的章程，突然覺得那上面的字都活了過來，跟著齒輪轉(zhuǎn)，跟著筆尖跑，跟著田埂上的腳印往泥土深處扎。他想起張教授說的“生長”，原來創(chuàng)新真的會發(fā)芽，就從沾著土的指尖，從對著田壟的凝視，從那句“我想試試”里，悄悄長出新的模樣。

  一天，幾個人正忙碌，喬惠買了一袋大頭，遞給李驍龍一根，吃著吃著他突然停了下，喬惠不知所以然，李驍龍說雪糕能不能做成紅薯味的？

  喬惠剛咬下一口大頭雪糕，聽見這話差點笑噴，冰碴子順著嘴角往下滑。“你這腦子轉(zhuǎn)得比挖薯機的齒輪還快，”她抽張紙巾擦了擦，“剛琢磨完播種機，又惦記上紅薯味雪糕了？”

  李驍龍舉著雪糕棍在半空畫了個圈，棍尖上還沾著點沒化的奶油：“你想啊，咱培育的蜜薯那么甜，打成泥混進雪糕里，肯定比這香精調(diào)的好吃。再說了，老鄉(xiāng)們種的紅薯，除了蒸著吃、做淀粉，說不定還能搞點新花樣?！?br />
  正蹲在地上調(diào)試機器軸承的周明軒抬頭接話：“這想法靠譜。上次趙磊測的蜜薯甜度，比普通紅薯高兩成，做成雪糕估計不用加太多糖?！彼糜臀鄣氖种盖昧饲脵C器外殼，“等忙完這陣，找個榨汁機試試？”

  喬惠眼睛一亮，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我記下來——紅薯雪糕研發(fā)計劃。第一步，征用趙磊實驗室的破壁機；第二步，讓林墨算算紅薯泥和奶油的最佳配比；第三步……”她扭頭沖李驍龍笑，“先得讓你把這根大頭雪糕吃完，別浪費。”

  李驍龍三口兩口解決了雪糕，把棍兒扔進回收箱：“就這么定了。做好了先給山坳村的老鄉(xiāng)們嘗嘗，要是受歡迎，說不定能成咱村的新特產(chǎn)。”陽光曬得機器外殼發(fā)燙，他摸了摸口袋里揣著的半塊紅薯干，突然覺得這悶熱的天里，已經(jīng)飄來了甜絲絲的涼意。

  趙磊抱著一摞培育記錄冊經(jīng)過，聽見“紅薯雪糕”四個字，腳步頓了頓?！坝妹凼砣柊?，”他翻到其中一頁，指著數(shù)據(jù)說，“這個品種水分少、纖維細，打出來的泥綿密，不會有顆粒感?！眱宰永镞€夾著片曬干的紅薯皮，邊角被摩挲得發(fā)皺，“上周測過糖分沉淀，冷藏三天也不會析出冰晶?！?br />
  小主，

  林墨正對著電腦核實行距參數(shù)，聞言推了推眼鏡：“配比我來算。奶油和紅薯泥的比例控制在1:2.5，既能保留薯香，又不會太膩。對了，要不要加瓊脂增稠？這樣凍出來的質(zhì)地更扎實，不容易化?！彼讣庠阪I盤上敲得飛快，屏幕上很快跳出一串配方數(shù)據(jù)。

  蘇晚舉著相機從實驗室深處鉆出來，鏡頭上還沾著點玉米花粉?！拔覄傇趦Σ厥铱吹絻上湫率盏拿凼?，”她晃了晃相機，“要不要現(xiàn)在就拍點素材？萬一將來真量產(chǎn)了，這些照片能當包裝設計稿。”她鏡頭一轉(zhuǎn)，對準李驍龍沾著機油的手，“來，笑一個，未來的‘紅薯雪糕之父’。”

  李驍龍被逗得直擺手，卻忍不住往儲藏室的方向瞥。喬惠已經(jīng)拽著周明軒往那邊走：“走，先蒸幾個試試！周工，你那把精密溫度計借我用用，看看紅薯泥加熱到多少度最出香?！敝苊鬈幨掷镞€攥著軸承扳手，被她拉得一個趔趄，嘴上卻應著：“行啊，順便試試我那臺小型攪拌器，轉(zhuǎn)速調(diào)慢點，別打碎纖維?！?br />
  張教授抱著保溫杯站在門口，看著這群人風風火火地折騰，嘴角噙著笑。他翻開筆記本，在“農(nóng)機創(chuàng)新社”幾個字旁邊，添了行小字：兼營甜蜜事業(yè)。陽光穿過窗欞，落在剛蒸上的蜜薯上，果皮漸漸變軟，滲出細密的糖珠，空氣里慢悠悠地飄起一股甜香，混著機油味和泥土味，竟格外和諧。

  等第一鍋紅薯泥拌著奶油倒進冰格時，天邊已經(jīng)掛了晚霞。李驍龍盯著冰箱里漸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