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竹背靠巖壁，肩膀僵得像塊石頭。她沒動，眼睛閉著，但眼皮底下眼球在轉。手指摳著地面，指甲縫里全是泥。嘴里念叨：“紫根鋸葉……七宮藥典說長在濕石縫……”聲音啞得不像話。

  她已經(jīng)三天沒睡了。從背著裴無垢翻斷橋開始，到現(xiàn)在，一步?jīng)]停。金手指還能用，可每次催動都像有人拿刀在腦子里攪。氣流動線圖閃一下滅一下，跟快沒電的燈籠似的。

  她睜開眼，視線模糊了一瞬，甩了甩頭才看清面前那碗水。是剛才喂過裴無垢的，碗底還沾著點草渣。她盯著看了兩秒，突然覺得不對勁——那人呼吸太穩(wěn)了，燒成那樣還能睡得這么平？

  她慢慢抬頭，看向躺在地上的裴無垢。

  他閉著眼，臉朝上，嘴角微微翹著，像是做了什么好夢。右手搭在胸口，隨著呼吸起伏。可就在她目光掃過去的瞬間，他右手食指輕輕動了一下。

  許嘉竹猛地站起身，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她扶住墻，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踩得極輕。走到他面前，低頭看。

  “你聽見我說話了?！彼f。

  裴無垢沒反應。

  她彎腰，一把抓住他手腕。脈搏跳得不急不緩，根本不像高燒病人。她冷笑：“你還裝？”

  他這才睜眼，眨了兩下，一臉懵：“姐姐怎么了？”

  “少裝蒜?！彼槌鲐笆?，刀尖抵在他喉結上，“你說你燒糊涂了，那你剛才是不是聽見我找退燒草？”

  他看著她，忽然笑了：“姐姐說話挺大聲的，我不聽也得聽?！?br />
  “那你指路干什么？”她壓低聲音，“你明明醒著，為什么不早說？”

  他歪頭，眼神亮：“我想看看你會不會自己發(fā)現(xiàn)。”

  “放屁?！彼都馔八桶氪?，“你是故意讓我找不到，耗死我，對吧？等我倒下，你就解脫了？”

  “哎喲。”他抬手摸脖子，“姐姐別激動，我指路是因為——我也想活啊?！?br />
  “你根本不信我會救你?！?br />
  “那你現(xiàn)在不是來采藥了？”他坐起來一點，靠著墻，“你要真不想管我，早就走了。何必在這兒跟我吵架?！?br />
  她咬唇，沒說話。

  兩人對視幾秒。洞里安靜下來，只有水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收刀入鞘，轉身就走。

  “我去采藥。”她說，“你敢動，回來我就把你扔進裂谷?！?br />
  “不會的?！彼诤竺孑p聲說。

  她沒回頭，腳步加快。

  走出十步，腿突然抽筋，整個人往前撲。她用手撐地，喘了幾口氣才站起來。金手指重新啟動，腦中浮現(xiàn)前方地形：左邊巖縫有植物群，濕度夠，光照弱，適合草藥生長。

  她繼續(xù)往前，腳下一滑，苔蘚松動。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本能催動金手指，腦中路線圖一閃，左腳蹬墻，右腳借力凸石，翻身站穩(wěn)。

  “差點栽了。”她喘著，抹掉額頭冷汗，“再撐一會兒?！?br />
  她蹲下，撥開苔蘚。底下果然有幾株鋸齒狀葉子的草，根部泛紫。她拔了三棵，塞進懷里，順手摘片大葉子包好。

  回去的路上走得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不停告訴自己別睡，別閉眼，撐到喂完藥就行。

  回到溪邊，裴無垢還是原來姿勢躺著，眼睛閉著。她不信他真睡了，但也沒戳穿。

  她撿些干苔，用火折子點著，架起小鍋。把草藥搗碎放進水里煮?；鸸庥吃谀樕?，燙得她眼皮發(fā)沉。

  “不能睡。”她掐自己大腿，“煮完就能歇?！?br />
  湯熬好了，她端碗走過去，蹲下。

  “起來?！彼f。

  裴無垢睜眼，乖乖坐直。她舀一勺吹了吹，遞到他嘴邊。他張口喝下，咽完舔了舔嘴唇：“姐姐手藝不錯?！?br />
  “閉嘴。”她又喂兩勺，“這藥只能退燒，不代表我相信你?！?br />
  “我知道?！彼c頭。

  她盯著他：“你為什么指路？”

  “我不想死啊?！彼Γ八懒苏l陪你斗？天天背我、喂我、給我找藥，你不累嗎？”

  “我不怕累?！彼淠槪拔抑皇遣幌肴蝿帐??！?br />
  “嗯?！彼麘凵駞s變了，“那你繼續(xù)累吧?！?br />
  她把碗放下，站起身。腿一軟，扶住巖壁才沒倒。

  “你坐下。”他說。

  “不用你管?！?br />
  “姐姐?！彼兴?，“你手抖得快拿不住碗了?！?br />
  她低頭看。手確實在抖，控制不住。她攥緊拳頭：“關你什么事?！?br />
  “你睡會兒?！彼f，“我守著?！?br />
  “你守？”她冷笑，“你一睜眼我就割你喉嚨。”

  “好?！彼c頭，“那你割?！?br />
  她沒動。

  他靠著墻，閉上眼：“我不跑?！?br />
  她站在原地，看他?；鸸庠谒樕咸鴦樱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