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jīng)下定決心，但接下來的話，還是讓洛琳修女產(chǎn)生了一絲遲疑。

  她知道，這些話一旦說出口，那就是非常直白的質(zhì)疑杜克神父。

  作為一名擁有虔誠信仰的修女，質(zhì)疑本教會的神父，約等于否定教會，否定自身的信仰了。

  所以洛琳修女說的很慢，但吐字非常清晰，一點點的落在克利切的耳朵里——

  “但是遠(yuǎn)道而來的德羅斯男爵，沒有得到復(fù)核孩子們病情的機會?！?br />
  “考慮到梅斯默醫(yī)生的體面，他是以一名小說家的身份前來拜訪的。明面上，德羅斯男爵是為了取材才來的瘋?cè)嗽海降紫?，我也只帶著他見了杜克神父，并且再次提及了那封舉報信。”

  “然而神父卻告訴我們，投遞舉報信的義工涉及一起違法墮胎，意外致人死亡的醫(yī)療事故?！?br />
  “舉報信很有可能是假的，他勸我們，說那名義工道德敗壞，滿眼只有錢，多半是故意誣告一直在無償提供精神治療的瘋?cè)嗽骸！?br />
  “杜克神父的婉拒，讓我很失望。但我認(rèn)識那位義工，我不太相信她是那種人?！?br />
  洛琳修女眼神很暗淡，

  “而且…我也不想讓小羅比的悲劇再次出現(xiàn)。所以我偷偷安排德羅斯男爵，和那位義工最后治療過的那名女孩，麗莎見了一面?！?br />
  “德羅斯男爵匆匆為麗莎進行了復(fù)診，然后告訴我，那孩子可能會因為壓力過大，從而有些精神衰弱，產(chǎn)生幻聽幻視?！?br />
  “但除此之外，麗莎的思維，言語，邏輯都很正常，不比一般人表現(xiàn)的差。在精神狀態(tài)方面，她需要的是足夠舒適的靜養(yǎng)，而不是過激的治療。”

  洛琳修女軟軟靠在墻邊，

  “但麗莎剛因為從瘋?cè)嗽核教?，被梅斯默醫(yī)生判斷為病情加重，接受了一次讓我不忍旁觀的電擊療法?！?br />
  “我從那刻起，就產(chǎn)生了疑惑，疑惑很多想不明白的事。”

  “在我孤立無援的時候，是德羅斯男爵鼓勵我不要放棄。他表示他也不會離開，他希望能盡點綿薄之力，幫幫那些孩子……”

  “但我還沒來得及解決我的疑惑，很快，麗莎再次逃走了。杜克神父因此暫離了瘋?cè)嗽?。?br />
  “德羅斯男爵極力游說我，建議趁神父不在的時候，我跟他里外應(yīng)合直接下手查清事實?？晌疫€沒能抓住這個機會。沒兩天，瘋?cè)嗽浩鹆四菆龃蠡?，渾渾噩噩的多洛雷斯拿著斧頭……”

  洛琳修女頓住，忽然抬起雙手捂住臉。

  有些許淚水從指縫中滲出，順著那雙因操勞而干裂的手背皮膚滑下，

  “九月一十三日，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日子?！?br />
  “我的疑惑剛剛萌芽就被大火燃盡，站在那片廢墟上，望著那些尸體，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做什么?！?br />
  “善良的德羅斯男爵比我受到的打擊還大，他不眠不休地守在警察局附近。等到所有孩子的尸體被運出確認(rèn)身份后，沒幾天就不辭而別，跟我斷了聯(lián)系?！?br />
  “后來，我就這么過著，繼續(xù)當(dāng)一名修女。但每次看到杜克神父，心里那處殘缺還是會讓我控制不住的多想?！?br />
  “我麻木的生活，持續(xù)到了德羅斯男爵又給我寄來了信。”

  “他告訴我，我的疑惑會在這里被解開，很多人，包括多洛雷斯和羅比，都在等我抵達莊園?！?br />
  “他說，瘋?cè)嗽旱氖略撚幸粋€了結(jié)了?！?br />
  洛琳修女的話里信息量太大，砸的克利切頭暈?zāi)X脹。

  里面很多事，都需要克利切慢慢思考才能反應(yīng)過來。

  可洛琳修女沒有時間掰碎了細(xì)細(xì)講，以至于克利切只能茫然看著修女一張一合的嘴唇，無措搓著衣角。

  克利切覺得自己在聽天書，聽得不太懂，聽得很痛苦，但那些字堅持飛進他的耳朵，扎進大腦，不斷往里延伸。

  “來到這里不久后，我就碰到了弗洛里安?！?br />
  洛琳修女放下手，帶著一臉未干的淚痕木木道，

  “隨后見到你?！?br />
  “皮爾森先生，后面你帶著最后抵達的多洛雷斯上來時，我想我們都知道，那個時候的多洛雷斯看上去還算正常?！?br />
  “她是見到了杜克神父后，才突然發(fā)瘋的?！?br />
  克利切沉默片刻，點頭。

  洛琳修女眼神悲哀：“所以我的困惑又冒頭了，它折磨著我，讓我無法入睡……”

  “那為什么不跟我說呢？洛琳，我是你的指導(dǎo)者?！?br />
  杜克神父按住洛琳修女的肩膀。

  面對不知何時走出了房間的杜克神父，克利切本能的想要尖叫。

  他還沒有完全消化完洛林修女所說的事，可是他好像已經(jīng)懂得了修女的那些表現(xiàn)。

  “洛琳，你做事一直很勤勉，性格也溫順懂事?！?br />
  杜克神父的神情依舊慈愛，

  “我想你心里藏著點事，而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又太過恐怖，魔鬼控制住了你的大腦?！?br />
  “是我疏忽了你的不安情緒，你剛才在跟克利切說什么？怎么哭成這樣？來，你可以放心跟我聊一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