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麥克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像是透支到了極點，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

  娜塔莉嚇壞了，尖叫聲響徹天空：

  “麥克！”

  她的聲音回蕩在公園上方。

  一些的人立刻采取了相應(yīng)的態(tài)度，更多的人無動于衷。

  隨著警方前來，為眾人檢查身體的醫(yī)生再次進入帳篷，被運出去的尸體在板車上顛簸，白布未蓋牢，隨之抖動。

  醫(yī)生走來走去，總算沒宣布麥克要被放血截肢，只說是情緒起伏太大，身體過于虛弱，可能要臥床好幾天。

  治療費要多少錢呢？誰出？

  喧囂馬戲團的人到底沒臉在這個時候說風(fēng)涼話，過去的情誼讓他們多多少少湊了幾劑湯藥。

  運尸車晃動，麥克半夢半醒，聽得到醫(yī)生與喧囂工作人員們的討論。

  車輪轱轆轱轆，碾過公園門口。

  麥克夢里有一雙手拉扯著他的嘴角，頭頂?shù)牟{德溫和道：

  “麥克，馬戲團是一個制造快樂的地方。你也要笑，笑得讓人見到你就覺得親切，熱情，是個活潑開朗的孩子?！?br />
  麥克遵循著他的話，揚起笑容。

  這個笑容貫徹了他的終生，讓他越來越習(xí)慣。

  運尸車行過路口，又是一陣劇烈的抖動。

  白布滑落一角，露出一只已經(jīng)浮現(xiàn)尸斑，略微僵硬的手。

  拉動麥克嘴角的手不見了，麥克的笑也變得苦澀，上揚的嘴角艱難滑落，直至低谷。

  “醫(yī)生說他要躺好幾天。”

  “我們付了錢就差不多了吧，以前我們生病，誰不是自己扛過來的？”

  “你們說麥克以后去做什么呢？他也只會表演，搗鼓那些硝酸銨。等我們穩(wěn)定下來，或許可以打聽打聽，其他馬戲團需不需要這種舞臺布置技巧?！?br />
  “他怎么樣都過的比我們好，需要我們?nèi)ゲ傩?？?br />
  “不，大家，我們都知道他是個有能力的熱情孩子，在喧囂是大明星，在外面也不差?！?br />
  “但伯納德死了，那好歹是他的親人，他或許會對接下來的人生迷惘。在他這個年紀(jì)，一旦陷入人生的困境，就很容易走錯路的。”

  “你說的也對，那我們要管到什么時候？十天半個月就差不多了，總不能管一兩年吧。”

  “我不知道……”

  有著醫(yī)生的言論，眾人皆以為麥克徹底昏過去了。

  他們肆無忌憚的竊竊私語落在麥克耳朵里，宛如毒刺纏緊心臟。

  要說他們完全不在乎麥克，那倒不至于。

  雜技演員作為喧囂馬戲團最討喜的小家伙，盡管他已經(jīng)成年了，人們討論的重點仍然是他能不能過好未來。

  自私與些微的善意與情誼交加，他們拿不出一個結(jié)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麥克身體好些了再提辭行的事。

  然而麥克沒讓他們糾結(jié)太久。

  當(dāng)天晚上，麥克就醒了過來，托愛麗絲幫他處理下喧囂馬戲團的舊物。

  “全賣了？”

  愛麗絲很詫異。

  麥克點點頭，“我問過警察局了，伯納德沒有留遺囑，他名義上沒有血緣親人，我作為養(yǎng)子，法律不承認(rèn)我的繼承權(quán)?！?br />
  現(xiàn)在的英國還沒有收養(yǎng)法，養(yǎng)子是家庭內(nèi)部說法，無法得到法律支持。

  “不是賣馬戲團的東西?！?br />
  麥克沉默片刻，干澀道，

  “那些我無權(quán)處置。是賣掉點我的收藏，能出手的就盡快出手吧，我需要一筆錢?！?br />
  他揚起一個笑，笑得很勉強，

  “畢竟伯納德的墓地，他的碑，不能沒有吧。還有……不少人想自尋出路，我能做的很少，只能幫忙湊湊路費了?！?br />
  麥克給了愛麗絲一張清單，那上面是他能想起來的，尚且值點錢的物品。

  里面不乏麥克過去的寶貝，茶壺，精致的機械木匣，鐵質(zhì)手搖鈴鐺，甚至有一把保養(yǎng)得宜的小號……

  “麻煩您了。”

  麥克有點難為情，

  “為了我這點東西……”

  愛麗絲輕輕搖了搖頭，“沒事，但麥克，你一定要賣掉嗎？”

  麥克頷首：“實在處理不掉的，我會送給他們，是時候打算以后的事，有一個全新的開始了?！?br />
  “好吧，你能想通就好。”

  愛麗絲覺得有理，便沒有推辭。

  她為麥克聯(lián)系了城里的店鋪，能值點錢的，幾乎全賣了。

  愛麗絲順便又給倫敦去了一封信。

  拿到錢后，麥克數(shù)出了安葬伯納德的費用，把剩下的錢分了又分，勉強做到了人人有份。

  不多，卻足夠喧囂的人們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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