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拼命想著，想瓦爾萊塔是否享受過喧囂的好處。

  他發(fā)現(xiàn)他一個都想不起來。

  是，伯納德買了瓦爾萊塔，給過她一口飯。

  但瓦爾萊塔這樣獨特的，四肢全無需要靠畸形義肢才能行動的殘疾，說來心酸，居然是她安身立命的顯著招牌。

  沒有喧囂，瓦爾萊塔輾轉(zhuǎn)在各個小型馬戲團之間，照樣能靠觀眾的新鮮感混餐飯。

  吃食待遇？

  有更好，沒有，瓦爾萊塔也不會過多抱怨，她的物欲很低。

  瓦爾萊塔需要的是登臺演出，是像旁人那樣憑著自己的努力掙到掌聲與目光，是不被忽視，歸無定所。

  這恰恰是人員眾多，偏愛漂亮演員的喧囂馬戲團給不了的。

  甚至連到最后那勉強度日的一口飯，都隨著瓦爾萊塔被趕出喧囂，戛然而止的停止供應(yīng)了。

  瓦爾萊塔憑什么要喜歡喧囂，憑什么要感激喧囂，把這里當(dāng)自己家呢？

  麥克囁嚅著嘴唇，發(fā)出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氣音，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瓦爾萊塔稍微透露了一些內(nèi)心的想法，卻好像犯錯一般低下頭。

  她受到的教育，讓她把殘疾變作輔助表演的道具，登臺演出視作唯一。

  但瓦爾萊塔亦如大多數(shù)馬戲團演員一樣，逆來順從是刻進骨子里的戒律。

  僅僅是說幾句喧囂不好的話，都是在觸碰這戒律，讓瓦爾萊塔羞愧。

  “噢，對不起，麥克，你還好嗎？”

  瓦爾萊塔輕輕道，

  “瓦爾萊塔是不是說的有些太過分了？麥克，瓦爾萊塔知道你肯定很喜歡喧囂，畢竟那方主舞臺……你上去的最多?！?br />
  人氣意味著待遇，喧囂大明星麥克自然在喧囂過著最好的生活。

  瓦爾萊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擔(dān)心自己一時嘴快沒擺正位置，冒犯了大名鼎鼎的雜技演員麥克。

  “這和你沒關(guān)系，和你沒關(guān)系?！?br />
  麥克擺擺手，艱難道，

  “是我讓你說真話的，瓦爾萊塔，謝謝你的意見?！?br />
  “原來，原來對你來說，喧囂不是一個好地方，甚至還不如你以前待過的流浪馬戲團。”

  麥克搖搖腦袋，

  “裘克的殘腿被那個庸醫(yī)治療失誤，截掉后，裘克的演出效果大打折扣。那么對他來說，他的待遇極速下滑，遠不如前。”

  “這，會不會是他對喧囂心懷怨恨的原因？”

  瓦爾萊塔對裘克不太熟悉，保持沉默。

  “瓦爾萊塔小姐，您怎么不說話了？”

  安靜的愛麗絲忽然看向瓦爾萊塔。

  瓦爾萊塔一愣，下意識道：“因為瓦爾萊塔和裘克的關(guān)系……呃，沒有那么好。”

  “裘克曾經(jīng)也輝煌過，后來雖然難以登臺，但憑借著那手木工活還是能在馬戲團混口飯吃?！?br />
  “他是個安靜的人，瓦爾萊塔也不敢主動找人聊天?！?br />
  同為底層，裘克的處境卻比因為干不了雜活，遭到完全無視的瓦爾萊塔好上一點點。

  生活區(qū)域未有重疊，兩個人又是安靜而極其善于忍耐的人，所以他們沒說過幾句，交情極淺。

  比起裘克，瓦爾萊塔說不定還更關(guān)注閃閃發(fā)光，讓瓦爾萊塔羨慕嫉妒的瑟吉。

  “是啊，你們之間不熟?！?br />
  愛麗絲疑惑道，

  “那瓦爾萊塔小姐為什么要放走裘克呢？因為善良，因為看不下去嗎？”

  “這個理由……”

  愛麗絲沒有說完，意味深長看著瓦爾萊塔瞬間僵硬的臉。

  愛麗絲放任麥克與瓦爾萊塔交流，自然是在觀察瓦爾萊塔對喧囂每個人的熟悉程度。

  瓦爾萊塔提到了有本事的瑟吉，漂亮的娜塔莉，同樣被無視，甚至因伯納德的戒心，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穆羅。

  她酸酸說麥克是大明星，說自己更懷念以前的馬戲團，還有賣掉瓦爾萊塔的麥克斯。

  裘克呢？

  瓦爾萊塔不是因為不忍看裘克上絞刑臺，寧愿擔(dān)著被判處謀殺同罪的風(fēng)險，也要放走裘克嗎？

  可瓦爾萊塔對哭泣小丑的印象，還不如她對娜塔莉的印象??！

  不少出身貧寒的人確實仍會對其他人懷有善意，但這點善意很難越過自己的生命，除非那個人是天生的圣人，生來就是要為他人付出的。

  瓦爾萊塔是天生圣人嗎？

  她還會嫉妒別人表演很成功呢！

  “瓦爾萊塔，瓦爾萊塔……”

  瓦爾萊塔磕磕巴巴，想要找一個她放走裘克的理由，

  “就是…裘克會死，瓦爾萊塔不想看到……”

  愛麗絲看著她，看著她，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