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結算
大理寺的廳院里,大理寺寺卿正領著十幾個官員在清點宋、劉兩家的財產(chǎn)。
隔著打開的門扉,廳堂里也是一片熱火朝天,桌子上擺著滿滿的信件和賬冊,幾個文官正對著那些文書抄寫著什么。
存玉坐在交椅上,翻看著信件記錄下參與其中出現(xiàn)的人員,以及他們所犯的律法。
宋繪也許是以為自己高枕無憂了,也許是想著把這些東西留下來作為要挾,但無論如何,如今這些印著各人官印私印的信件成了逮捕他們最好的證據(jù)。
諸事已定,就只待劉捷將隴右的一干罪臣捉拿進京了。
長安城里,就像一滴水落入到滾沸的油鍋里面一樣,這場以宋繪為中心的風波迅速席卷了全城每個角落。
街頭巷尾,胡同鬧市,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熱議著此事,就連茶樓酒館里的說書人,也在幾天之內(nèi)寫出來了新的本子。
但對于那些與宋家,劉家交好的人來說,這就不是一件可以旁觀的熱鬧事了。
圣旨上的話清晰明了地道出了宋繪的罪行,專權亂法和秋后處斬這八個觸目驚心的字,一瞬間攪亂了所有人的心。
皇帝能不留情面地在一天之內(nèi)把宋家所有人下獄,焉知處理完宋繪之后不會來處理他們?
這些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長安城四處奔走、求親告友,迫不及待地與宋繪劃清界限,唯恐殃及自身。
當然,此時最坐立難安的兩位還是與宋繪關系匪淺的周閣老以及在后宮被迫安心養(yǎng)老的太后娘娘。
周府里。
周閣老在自己的書房里來回踱步,他得知此事宋家被抄了之后是膽戰(zhàn)心驚,如坐針氈。
作為太后陣營里第二重要的人,要說他不知道宋繪插手了隴右鹽政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只以為宋繪不過是收收姚南賣私鹽得來的賄賂而已,誰能想到他們竟合起伙來壟斷官鹽
這胃口也太大了點。
他在屋子里轉來轉去,可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他向來只有構陷謀害別人的本事,實在是不知道要怎樣去救人呀,況且圣旨都下了,宋閣老已是必死無疑了。
......
周閣老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對于保皇黨來說,宋繪和周閣老的關系就像一個老奸巨猾的獵人帶著他忠心的獵犬一樣。
宋繪極其精明老練,周閣老心狠手辣卻庸懦無能。
所以,顯而易見的,在他二人之中,只要對付了宋繪,周閣老就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不足為慮。
壽康宮里。
太后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手中的汝窯茶杯被擲到地上摔碎,宮殿里跪了一地瑟瑟發(fā)抖的太監(jiān)宮女。
“你剛剛說那逆子做了什么?”
太后穿著一身湖藍色紋九鳳宮裝,頭挽朝鳳髻,插著滿頭華貴的珠翠。
她多年養(yǎng)尊處優(yōu),雖已年過四十,可看起來不過三十一二的樣子,相貌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風華。
只是現(xiàn)在這張臉上是無邊的怒火,讓她看起來無比猙獰。
地上一個小宮女聽到太后罵皇帝是逆子這種話,嚇得全身顫抖起來,恨不得立時暈過去才好。
可她卻不得不壓抑著哭腔,出口回太后的話:“回娘娘,陛下今日早上派蕭閣老把,把宋閣老的家抄了。”
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太后鳳眉倒豎,順手抓起桌上裝著熱茶的漢白玉蓮葉纏枝茶盞砸向小宮女。
“什么陛下,一個忤逆母親的雜種,你竟敢叫他陛下?”
小宮女躲也不敢躲,被熱茶燙的半張臉都紅腫了起來,聽到太后這話,更是肝膽俱裂,匍匐在地上不斷叩頭,不敢回一句話。
殿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惶悚。
太后自從陛下親政之后,就變得喜怒無常起來,動輒就要打要罵。
尤其是之前還被禁足的時候,他們這些奴仆簡直是每天過著腦袋懸在褲腰帶上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在太后的怒火下。
太后罵了一通后坐下,頭上的釵環(huán)叮當作響,她左手撫摸著手上的玉鐲,絲毫不管地上不住磕頭的小宮女,眼神凌厲:“梨香?!?br />
“奴婢在。”一個衣著亮麗的年輕姑娘向前膝行幾步,聲音柔順地回話。
“你去傳轎,哀家要去紫宸殿看看皇帝?!?br />
“奴婢遵命?!?br />
太后斜著身子坐在美人塌上,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發(fā)髻,說:“都退下吧?!?br />
“奴婢/奴才遵命?!?br />
剛剛被潑了熱茶的小宮女一出殿門眼淚就落下來了,她的半邊臉還高高腫著,頭上是一片磕頭磕出的血。
身旁的梨香看到她的淚水像珠串般滾落,嘆了口氣,上前去掏出袖中的手帕給她擦拭頭上的血漬和污痕。
“這么重的傷,不管它可不行,你一會兒來我屋里,我那還有些娘娘先時賞的好藥,抹上會好點的?!?br />
小宮女的淚水越發(fā)多了,她委屈地撲到梨香懷里哭泣:“梨香姐姐?!?br />
梨香懷里抱著她,轉頭看著殿里太后的剪影,眼中溢出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