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會兒，妙手堂的宋大夫就被小言領著到蕭府了。

  宋大夫原先是宮里的御醫(yī)，一手醫(yī)術世所罕有，將無數(shù)人從鬼差手里搶回來，是天下聞名的醫(yī)者。

  只是幾年前得罪了宮里的貴人要被處死，無路可走之際是存玉救了他一命，并且把他安置在了宮外。

  在眾人的環(huán)繞里，宋大夫坐在床邊的小圓凳上給那個女孩看診，還摸著脈呢，臉色就變了。

  眾人屏氣凝神，心想怕是要壞事了。

  卻不想宋大夫拿起脈枕收好，嘴里哼了一聲。

  “急成那樣子過來找我，我還以為是什么大病呢，不過是一點什么事都沒有的內傷而已?！?br />
  聽他這樣講，大家都松了口氣，床上那女孩提起的心也放下去了。

  宋大夫打開藥箱，取出紙筆寫了個方子出來。

  “你這是經(jīng)歷了一場激戰(zhàn)吧，內里才能虛成這個樣子，再加上心中郁結著一股氣，兩處并發(fā)，才看起來這么嚴重。”

  他邊說著話，筆下如龍蛇游走，方子馬上就寫好了。

  “傷未好全前不能再動武，這個藥方早晚各吃一劑，一會兒來個人跟我去取藥，半月后再來復診?！?br />
  他提起藥箱要走，冬子起身出去送他。

  房間里，知云喚來另一個丫鬟來照顧她，囑咐她幾句之后就和小言走了，她今日還約了好幾個掌柜商量事情。

  傍晚時分，照例是知云去宮門外接存玉，等到她二人回來時，天色已蒙蒙黑了，后院廚房里飄出一陣藥香。

  馬車停在竹林苑外，存玉在車上已經(jīng)聽知云講過那女孩的事了，因此一下馬車就往她的房間走去。

  門半開著，一盞燭燈在桌上亮著，女孩原本閉著眼睛靠床坐著，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轉頭看去。

  存玉站在門口，身上還穿著未褪去的官服，女孩眼睛睜大了一瞬。

  房間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燭燈亮著，存玉隔著一張桌子看向她。

  “怠慢姑娘了，讓你等了這么久，我就是你要找的蕭存玉?！?br />
  床上的女孩聽到存玉這樣說，從初見時就一直保持凌厲的眼神轉而變得激動起來，她張開嘴卻沒發(fā)出聲音，而是先顫抖著伸出手，把自己衣袖撕下一角。

  “這里面有他們販賣私鹽的證據(jù)?！?br />
  存玉神色微變，上前接過那截衣袖，摩挲兩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有夾層，扯開一看，密密麻麻的小字擠在一張不過六寸長三寸寬的布上。

  大概是因為被保護的太好，其上連一點兒褶皺都沒有，字字清晰。

  存玉略掃了兩眼，心卻提了起來。

  秦少棲離去時從宮里帶走三只訓練有素的信鴿，按理說不該發(fā)生傳不出信的情況，為什么如今會是一個女孩孤身送信來呢？

  她有一種強烈的不詳預感。

  她把這塊布收好，轉頭看向這個明顯過于年輕的女孩，問她:“多謝姑娘萬里送信，還請為我們告知隴右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
  在晃動的燭光下看不清女孩的神色，沉默了幾息后，她沙啞著嗓音說話。

  “我叫譚珂，我義父是隴右道沈環(huán)沈將軍，與秦家世代交好。”

  “我義父從秦公子來到隴右時就和他一起調查著什么事情。我也是拿到這些證據(jù)時才知道他們竟然在查私鹽的事?！?br />
  “我以前只聽義父說過，在隴右說官鹽就是一場笑話，節(jié)度使和上面的人互相串通，以此謀利，一起織成了一張覆蓋住整個隴右的網(wǎng)?！?br />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昏暗的房間里，門突然被風吹動，發(fā)出一聲輕響。

  院子里如刀一般的彎月高掛，譚珂的聲音慢慢變得激烈起來，她的手放在身前緊緊攥成了拳。

  “禍事降臨那天晚上，義父遲遲沒有回來，府中除了下人就只有我、我阿姐和我義母在。”

  “我們久等不到，心中焦慮難安正準備出去尋他時，就聽見有很多人在撞門，還有人從墻外射來火箭?！?br />
  “我們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治安一向好，為什么突然會出現(xiàn)暴徒?！?br />
  “一片混亂之中，為了保住我和阿姐，義母打暈我們藏在了地窖之中，她自己則指揮家丁拿起武器去守門了?！?br />
  她手腕上的鐲子在她的顫抖中發(fā)出像嗚咽一樣的聲音。

  “第二天我和阿姐醒來時就已經(jīng)在城外了?！?br />
  存玉看見她的眼里蓄滿淚水。

  “救了我們的秦公子告訴我們義父和義母都已經(jīng)被殺了?！?br />
  窗外的月亮冰冷的灑下銀輝，屋里的聲音強撐著繼續(xù)說:“秦公子說他對不起我們，義父若不是為了幫他查鹽引的事是不會死的?！?br />
  “我想不到會有這種事發(fā)生，我和阿姐問清楚節(jié)度使是兇手后不管不顧地要出去報仇時，秦公子阻止了我們，他說他已經(jīng)快找到證據(jù)了，馬上就能送他們下獄了?！?br />
  “我和阿姐信了，可是當天晚上，他就渾身是血的被幾個人護送著回來了?！?br />
  “當時我們藏在城里的一間小屋里，他邊吐血邊拿出幾封信交給我們讓我們去長安找蕭存玉大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