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帶血的請愿書
夜色越來越深,像一塊巨大的黑布,將整個長安城籠罩。宮門外的寒氣也越來越重,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吹在人的臉上生疼。百姓們凍得瑟瑟發(fā)抖,牙齒不停地打顫,發(fā)出 “咯咯” 的聲響。但他們依舊沒有離開,只是相互依偎著,用彼此的體溫來抵御寒冷。老人被圍在中間,孩子被抱在懷里,大家像一群受傷的鳥兒,相互取暖。
這時,王老實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那是一張粗糙的麻紙,邊緣有些不齊。那是他們白天在等待的時候,由周先生執(zhí)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共同寫下的請愿書。周先生雖然凍得手都快握不住筆了,但還是一筆一劃地寫著,每一個字都凝聚著大家的心血。紙上的字跡雖然有些潦草,有的地方甚至因為手抖而寫得歪歪扭扭,但每一個字都飽含著他們的血淚和期盼。
王老實的手指因為寒冷而有些僵硬,他哆哆嗦嗦地將請愿書遞到身邊的一個年輕人手里,那個年輕人就是趙勇。他說道:“勇娃子,你把這個交給宮里的內(nèi)侍,一定要讓陛下看到,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啊?!?br />
趙勇接過請愿書,紙張冰涼,上面還帶著王老實的體溫和汗水。他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緊貼著胸口,想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它。然后他艱難地站起身,因為跪了太久,雙腿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剛一站起來就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扶著旁邊的一個老漢,慢慢站穩(wěn),然后踉踉蹌蹌地朝著宮門走去。每走一步,雙腿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又像踩在刀尖上一樣疼痛,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
宮門口的禁軍看到他走來,立刻警惕起來,他們穿著厚重的鎧甲,手里的長矛對準(zhǔn)了他,矛尖在月光下閃著寒光?!罢咀?!你要干什么?” 禁軍厲聲喝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響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趙勇停下腳步,他知道這些禁軍也是在執(zhí)行公務(wù),并沒有責(zé)怪他們的意思。他從懷里掏出請愿書,雙手捧著,高高舉起,恭敬地說道:“這位軍爺,這是我們云州籍百姓的請愿書,求您務(wù)必交給陛下。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來這里求陛下的,求您行行好?!?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但眼神卻異常真誠。
禁軍看著他誠懇的眼神,又看了看遠(yuǎn)處依舊跪著的百姓們,他們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心里不禁有些動容,他們也是普通人,也有家人,能體會到這種絕望的心情。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了請愿書,說道:“你等著,我去稟報。但陛下是否會看,我就不知道了?!?br />
趙勇激動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希望的光芒,他對著禁軍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多謝軍爺,多謝軍爺!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們都感激您。” 然后他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著,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樣,心提到了嗓子眼。
沒過多久,一位內(nèi)侍跟著禁軍走了出來。那內(nèi)侍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手里拿著拂塵,臉上沒什么表情。他接過請愿書,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然后對趙勇說:“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陛下會考慮的。天這么冷,別在這里凍壞了身子?!?br />
趙勇雖然有些失望,因為沒有得到確切的答復(fù),但至少陛下知道了他們的請求。他還是對著內(nèi)侍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多謝公公,求您一定要讓陛下救救我們云州的百姓,我們會永遠(yuǎn)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br />
內(nèi)侍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宮門。那扇沉重的宮門在他身后緩緩關(guān)上,發(fā)出 “吱呀” 的聲響,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內(nèi)侍將百姓的請愿書呈給李世民時,紙頁已經(jīng)被淚水和血跡浸透,變得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千鈞重量。上面的指印層層疊疊,密密麻麻,有的還帶著未干的血漬,紅得刺眼,那是百姓們用自己的鮮血和淚水按下的,代表著他們的決心和期盼。最下面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云州百姓愿以死守城,不求茍活,只求陛下護(hù)我工匠,保我河山。”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龍椅是用紫檀木做的,雕刻著精美的龍紋,顯得威嚴(yán)而莊重。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龍椅扶手上的鱗片,那鱗片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騰空而起。殿內(nèi)燭火搖曳,將他的身影投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上,拉得很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陛下,這是云州百姓的請愿書?!?內(nèi)侍垂著頭,雙手將那張沉甸甸的紙呈到案前,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李世民沒有立刻去接,只是望著那被淚水和血漬浸透的麻紙?;椟S的燭光下,紙頁上的褶皺像一道道溝壑,藏著無數(shù)百姓的血淚。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軍報,云州北門被破時,守將帶著三百親兵死戰(zhàn)到最后一刻,尸身堆得像座小山,城樓上的唐軍旗幟被箭射得像篩子,卻始終沒有倒下。
“念?!?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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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侍清了清嗓子,捧著請愿書逐字逐句地念起來。他的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得格外清晰?!啊?突厥蠻夷,燒殺搶掠,我云州百姓流離失所,尸骨遍野……” 每念一句,李世民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一分,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龍椅的扶手被他攥出幾道淺淺的指痕。
當(dāng)念到 “只求陛下護(hù)我工匠,保我河山” 時,內(nèi)侍的聲音哽咽了。他想起宮門外那些跪著的百姓,想起他們額頭上的血痕,想起那個舉著拐杖的老漢,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李世民接過請愿書,指尖觸到紙頁上未干的血漬時,像被燙了一下。他攤開紙,借著燭光仔細(xì)看著那些層層疊疊的指印,有的指印邊緣還帶著皮肉的溫度,仿佛能看到百姓們按下指印時決絕的眼神。最下面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筆畫里帶著顫抖,卻透著一股寧死不屈的韌勁,像寒冬里鉆出石縫的野草。
“王老實……” 他低聲念著為首者的名字,這個名字在軍報里見過,云州城西的農(nóng)戶,去年還托人給朝廷送過新收的谷子。那時的軍報里寫著 “百姓安居樂業(yè),感恩圣恩”,不過半年光景,竟已是這般光景。
殿外傳來夜露敲打窗欞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有人在無聲地落淚。李世民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戶,寒風(fēng)夾雜著濕氣撲面而來,吹得他袍角獵獵作響。宮門外的廣場上,那些百姓還跪在那里,三百多個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座座沉默的石碑,連最年幼的孩子都沒再哭出聲,只是緊緊抱著大人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寒風(fēng)里微微發(fā)抖。
他想起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