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箭傷的見證
長安城外的官道上,烈日炙烤著大地,路面被曬得滾燙,空氣仿佛都在扭曲。一匹烏騅馬正奮蹄疾馳,馬蹄揚(yáng)起的塵土遮天蔽日,像一條黃色的巨龍,綿延數(shù)丈。馬上的騎士穿著一身染血的鎧甲,鎧甲上的鱗片大多已經(jīng)變形,有些地方還嵌著箭頭的碎片,在陽光下閃著寒光,顯然經(jīng)過了一場惡戰(zhàn)。
他正是從云州趕回長安的尉遲恭,此刻他眉頭緊鎖,像兩座小山丘,牙關(guān)緊咬,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進(jìn)脖頸里,瞬間被蒸發(fā)。這汗水不僅是因?yàn)橼s路的疲憊,更因?yàn)榧缟夏翘幧形从系募齻恳淮晤嶔ざ枷裼幸话砚g刀在反復(fù)切割傷口,疼得他幾乎暈厥。
這箭傷是在三天前的一場突襲中留下的。當(dāng)時突厥人趁著夜色偷襲云州城,月光被烏云遮蔽,天地間一片漆黑,只有火把的光芒在風(fēng)中搖曳。尉遲恭親自帶兵迎敵,混亂中,一名突厥神射手躲在暗處,一箭射來。那箭頭是特制的三棱形,淬了火,穿透力極強(qiáng),瞬間就撕開了他的鎧甲,像一條毒蛇鉆進(jìn)肉里,深可見骨。
軍醫(yī)處理傷口時,光是從肉里挑出的碎骨就有三小塊,每一塊都帶著暗紅色的血。鮮血染紅了整整一盆清水,換了三盆才勉強(qiáng)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清理干凈。包扎時,軍醫(yī)用了足足半斤草藥,厚厚的布條纏了一層又一層,可血還是止不住地往外滲。
“駕!” 尉遲恭猛地一夾馬腹,雙腿用力,烏騅馬發(fā)出一聲嘶鳴,聲音凄厲,仿佛也在承受著這份痛苦。它跑得更快了,四蹄翻飛,幾乎要飛起來。尉遲恭知道,長安城里正有一場關(guān)乎大唐命運(yùn)的較量,李杰正被那些文官圍攻,像一群餓狼撕扯著一塊肥肉。他必須盡快趕回去,為李杰說句公道話。
新械坊的火藥是云州守軍的希望,那些球形彈殼炸在突厥重鎧上,能炸開一個碗口大的洞,是守城的利器。若是李杰倒了,火藥斷了供,云州城怕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城中的百姓就要遭殃,將士們的血就白流了。
經(jīng)過兩天兩夜的疾馳,中途只在驛站歇了不到三個時辰,長安的城樓終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那巍峨的城樓在陽光下閃著灰黑色的光,像一頭沉默的巨獸。尉遲恭松了一口氣,眼前卻一陣發(fā)黑,金星亂冒。肩上的傷口因?yàn)殚L時間的顛簸再次裂開,鮮血順著手臂流下,滴在馬背上,形成一朵朵暗紅色的花,像極了戰(zhàn)場上綻放的死亡之花。
他咬著牙,強(qiáng)撐著精神,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催促著馬兒向城門跑去。嘴唇因?yàn)槿彼闪?,滲出血絲,他卻渾然不覺。
守城的士兵看到是尉遲恭,連忙打開城門,臉上露出驚訝和敬佩的神色。他們認(rèn)得這匹烏騅馬,也認(rèn)得這身熟悉的鎧甲,只是此刻的將軍太過狼狽?!拔具t將軍,您怎么回來了?看您這模樣,是不是云州戰(zhàn)事吃緊?” 一個年輕的士兵忍不住問道,他的眼里滿是擔(dān)憂。
尉遲恭勒住馬,韁繩在他手中微微顫抖,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陛下在哪?”
“陛下正在太極殿早朝。” 士兵連忙回道。
“好!” 尉遲恭調(diào)轉(zhuǎn)馬頭,韁繩一緊,烏騅馬轉(zhuǎn)身時差點(diǎn)摔倒,顯然也已精疲力盡。他直奔皇宮而去,鎧甲在陽光下閃著寒光,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種獨(dú)特而刺鼻的氣息,像屠宰場的味道。沿途的宮女太監(jiān)看到他,都嚇得紛紛避讓,有的甚至躲到了柱子后面,偷偷打量著這位滿身血污的將軍。
太極殿內(nèi),早朝正在進(jìn)行。檀香裊裊,煙氣繚繞,卻驅(qū)不散空氣中的火藥味。周范等御史正唾沫橫飛地彈劾李杰,列舉著他的種種 “罪狀”,聲音尖利,像指甲劃過玻璃。
“陛下,李杰私藏軍器,意圖不軌,若不早日處置,必成大禍!” 周范拿著那份 “十罪” 黃綢,抖得 “嘩啦啦” 響。
“沒錯,他還妖言惑眾,說什么打雷是云層放電,簡直是褻瀆神明!” 另一位御史附和道,臉上滿是鄙夷。
文官們紛紛點(diǎn)頭,像一群啄米的雞,朝堂上一片聲討之聲。李世民坐在龍椅上,臉色凝重,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扶手,發(fā)出 “篤篤” 的聲響,顯然也在猶豫。他看著那些義憤填膺的文官,又想起李杰造出的火藥在戰(zhàn)場上的威力,心里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鎧甲摩擦聲,“哐當(dāng)、哐當(dāng)” 的聲響由遠(yuǎn)及近,越來越清晰。一個侍衛(wèi)匆匆跑進(jìn)來,臉上帶著慌張,單膝跪地稟報:“陛下,尉遲恭將軍回來了,正在殿外求見!”
“尉遲恭?” 李世民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說道,“宣他進(jìn)來!” 他沒想到尉遲恭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難道云州出了什么事?
尉遲恭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卻又帶著一股不容阻擋的氣勢。身上的塵土和血跡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頭發(fā)散亂,沾著草屑和血痂,但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像一桿永不彎曲的長槍,眼神銳利如鷹,掃過殿內(nèi)的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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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大殿中央,沒有像往常一樣行禮,而是猛地扯開了肩上的衣甲?!按汤病?一聲,粗布和皮革被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里格外刺耳,像一聲慘叫。
露出的傷口猙獰可怖,傷口周圍的皮肉外翻,像一朵盛開的爛花。結(jié)痂的血漬呈黑褐色,與新滲的鮮紅色鮮血混在一起,形成詭異的色彩。暗紅色的血跡浸透了包扎的布條,層層疊疊,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有些地方甚至結(jié)了血冰,看起來觸目驚心。
百官們都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像風(fēng)吹過樹林。有些膽小的文官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吏部尚書房玄齡眉頭緊鎖,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那處傷口,他知道,這絕不是普通的箭傷。
“陛下!” 尉遲恭單膝跪地,甲胄撞擊地磚的聲響 “咚” 的一聲,震得整個大殿都仿佛在顫抖,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百官們的心也跟著一緊,像被一只大手攥住?!斑@是突厥重鎧下的箭傷!” 他指著自己的傷口,聲音因?yàn)樘弁春蛻嵟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云州守軍每日都在流血,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昨天夜里,城西的角樓被攻破,三十名士兵全部戰(zhàn)死,他們的尸體都還沒來得及收!若無李大人的火球彈,打破突厥人的重鎧陣,臣根本回不來,云州城也早就淪陷了,城中的十萬百姓就要淪為突厥人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