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張三的橫財
日頭爬到頭頂,毒辣的陽光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地扎在人身上,皮膚火辣辣地疼。新械坊的地面被曬得滾燙,赤腳踩上去能燙得人直跳腳,連空氣都仿佛被烤得扭曲了,遠處的棚屋在熱浪中晃動,像海市蜃樓般虛幻。
工坊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 硫磺的刺鼻像是打翻了酸醋壇子,炭灰的焦糊如同燒糊的米粥,再混上工匠們身上汗水的咸澀,在高溫下發(fā)酵成一種怪異的味道,聞起來既嗆人又讓人頭暈。工匠們趁著午休的空檔,三三兩兩地找陰涼處歇腳:靠在墻角的老王頭已經(jīng)打起了呼嚕,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在布滿皺紋的下巴上積成小水洼;五個年輕工匠圍坐在井邊,用粗瓷碗舀著井水,“咕咚咕咚” 地往嘴里灌,水順著嘴角流進脖子,浸濕了衣襟,他們卻毫不在意,只顧著眉飛色舞地聊昨夜試爆的盛況,唾沫星子隨著激動的話語四處飛濺。
“你是沒瞧見那火光!紅通通的像燒紅的烙鐵,把半邊天都照亮了!”
“還有那響聲,震得我耳朵到現(xiàn)在還嗡嗡響,像是有只蚊子在里面筑了巢!”
“聽說突厥人的鐵甲都被炸成碎片了,最遠的飛到五十步外,把長矛都砸斷了!”
話語里滿是興奮和自豪,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變得熾熱起來。
廢料堆在工坊最偏僻的角落,像一座被遺忘的黑山,堆著試爆后殘留的彈殼碎片 —— 那些碎片邊緣鋒利如刀,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燒焦的木柴扭曲變形,像一條條死去的毒蛇;用過的過濾布黑乎乎的,上面還沾著未洗凈的硫磺殘渣;還有一些廢棄的陶盆陶罐,缺口處尖銳無比。幾只綠頭蒼蠅在上面嗡嗡地盤旋,時不時落下啃食腐敗物,更添了幾分臟亂。
張三穿著一身灰撲撲的粗布短打,布料上打了好幾個補丁,顏色也洗得發(fā)了白。他袖子挽得老高,露出兩條干瘦的胳膊,胳膊上青筋暴起,像一條條丑陋的蚯蚓。他正拿著一把鐵耙子,假裝清理廢料,鐵耙子的齒已經(jīng)磨得有些鈍了,劃過地面時發(fā)出 “嘩啦嘩啦” 的聲響,揚起一陣嗆人的灰塵,迷得人眼睛發(fā)疼。他卻毫不在意,只是用袖子隨意地抹了把臉,把灰塵和汗水混在一起,在臉上畫出一道道黑痕,眼角的余光卻像鷹隼一樣,死死盯著廢料堆最里面的墻角,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昨夜三更,他借著上茅房的由頭,偷偷躲在柴房的縫隙后。柴房的木板年久失修,裂開一道指寬的縫隙,正好能看到李杰和幾個老工匠圍著木桌討論。煤油燈的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他們嚴肅的臉龐,雖然聽不真切,但 “活性炭”“提純”“效率提升三成” 等字眼,像一顆顆火星,落進他的耳朵里。他心里清楚,這些詞匯肯定和火藥的制作有關 —— 武媚娘千叮萬囑,任何與火藥沾邊的信息都不能放過,哪怕只是只言片語,也可能換來黃金百兩。
“張三,發(fā)什么愣呢?快點干活!” 不遠處,一個監(jiān)工模樣的工匠喊道,那工匠臉上帶著一道長長的刀疤,是年輕時在戰(zhàn)場上留下的,此刻正斜著眼瞪著張三,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了個響,“啪” 的一聲脆響,像毒蛇吐信,嚇得周圍幾個學徒一哆嗦。
張三嚇了一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一激靈,連忙低下頭,加快了手里的動作,鐵耙子劃得更快了,“嘩啦嘩啦” 的聲響不絕于耳,嘴里應著:“來了來了,這就弄,這就弄?!?心里卻暗罵:“狗東西,不就是個破監(jiān)工嗎?等老子得了賞錢,買通府尹,第一個就把你扔進大牢,讓你嘗嘗鞭子抽骨頭的滋味!”
他一邊假裝扒拉著廢料,一邊像只偷油的老鼠,一點點向墻角挪去。腳下的碎石硌得他腳底板生疼,有塊尖銳的石子甚至刺破了草鞋,扎進肉里,滲出一小滴血珠,他卻渾然不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墻角那堆焦黑的木柴上。那堆木柴碼得很整齊,不像是隨意丟棄的,更像是被人刻意堆在那里的,下面似乎壓著什么東西,隱約能看到一點異樣的顏色。
突然,一陣熱風刮過,卷起地上的灰塵,迷得人睜不開眼。風掀起了最上面的一根木柴,露出了下面的東西 —— 一張揉皺的桑皮紙,邊緣有些發(fā)黑發(fā)脆,顯然是被火烤過,只露出小小的一角,米白色的紙在焦黑的木柴襯托下,顯得格外顯眼。
張三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像揣了只受驚的兔子,“咚咚咚” 地撞著胸膛,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的眼睛瞪得溜圓,眼珠子差點凸出眼眶,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像拉破的風箱,“呼哧呼哧” 地響,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鐵耙子都差點握不住,從手里滑下去。
他強壓下內心的狂喜,用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了一圈,見周圍的工匠要么在打盹,要么在閑聊,沒人注意這邊,迅速彎下腰,用鐵耙子將那堆木柴扒開,動作又快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木柴滾落,發(fā)出 “噼啪” 的輕響,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張桑皮紙捏在手里,團成一團,飛快地塞進了袖子里,動作流暢得像是演練過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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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狂跳的心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用鐵耙子扒拉著廢料,只是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向茅房的方向移動。茅房在工坊的另一角,是個簡陋的棚子,用幾根歪歪扭扭的木棍支撐著,上面蓋著破草席,平時很少有人去,正好方便他查看那張紙。
他快步走進茅房,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像是腐爛的肉混合著糞便的味道,熏得人幾欲作嘔。他卻毫不在意,反手關上了破舊的木門,木門 “吱呀” 一聲響,聲音在寂靜的午后顯得格外刺耳,仿佛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他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從袖子里掏出那個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
桑皮紙已經(jīng)被揉得皺巴巴的,像顆風干的核桃,上面還有幾處破損,但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辨。那是用炭筆寫的,筆畫有些潦草,像是著急趕路時寫的,顯然是匆忙中寫下的:“硫磺提純法:活性炭 + 沸水,過濾三次?!?br />
張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幾個字,瞳孔因為激動而放大,雖然他不知道 “活性炭” 究竟是何物,但他猛地想起,去年冬天在皂坊干活的遠房表哥曾說過,皂坊燒皂時會產(chǎn)生大量黑色的炭渣,那些炭渣黑乎乎的,比普通木炭輕,還能吸潮氣,和普通的木炭不一樣。“難道那就是活性炭?” 他心里嘀咕著,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表哥說的炭渣不就是黑色的嗎?這紙上寫的活性炭肯定就是那東西!
“發(fā)財了!這次真的發(fā)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