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后院的杖聲
宸妃香肆的后院種著三十多株重瓣玫瑰,此刻正是盛放時節(jié),層層疊疊的花瓣堆著粉白的雪,濃郁的香氣像浸了蜜的綢緞,黏糊糊地裹著人的口鼻。三十多個工匠圍著青石案趕制新皂,皂液在桃木模子里漸漸凝固,泛著半透明的羊脂白,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照進來,在皂體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一個老工匠正用銀刀細細修掉皂邊的毛茬,刀刃劃過皂體發(fā)出 “沙沙” 輕響,露出里面精致的纏枝蓮紋 —— 六片花瓣卷著圓潤的邊,蓮心處藏著極小的 “武” 字,是武媚娘讓人用細鏨子一點一點鑿出來的。
武媚娘站在朱漆廊下,月白色的宮裝裙擺掃過廊柱上的纏枝紋雕刻,指尖輕輕拂過剛脫模的藥皂。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她能清晰地摸到蓮紋凸起的棱角,像摸到了自己在后宮里步步為營的根基。
“娘娘,這批新皂用了西域進貢的玫瑰精油,按您的吩咐加了三成,留香能維持三日以上?!?王管事弓著腰回話,腰間的玉帶勒出圓滾滾的肚子。他穿著一身湖藍色暗紋綢衫,袖口繡著銀線纏枝蓮,手指上還沾著未干的皂液,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此人原是武媚娘父親武士彟的家奴,打小就跟在她身邊,因心思活絡會盤算,被提拔為香行管事,一手掌管進貨出貨的所有事宜,是她放在宮外最得力的臂膀。香行賬上那些見不得光的進項,全靠他一手打理。
武媚娘沒回頭,目光落在皂體蓮心的 “武” 字刻痕上,指甲輕輕在上面劃了一下:“賽義德那邊的貨送出去了?突厥人沒再起什么幺蛾子吧?”
“回娘娘,昨晚剛通過密道運過去,整整五十塊,都是挑出來的極品貢品皂?!?王管事的聲音壓得極低,眼角飛快地瞟向四周,確保那些埋頭干活的工匠聽不到,“突厥的使者哈桑在密道里驗的貨,說可汗用了咱們的皂,連晚上做的夢都香得很,還特意交代要一批加了珍珠粉的,出價五兩銀一塊,比上次又高了一成。”
他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雙手捧著遞過去:“這是哈桑給的單子,還想要些加了龍涎香的,說是要賞給新納的可敦?!?br />
武媚娘接過紙條,用指尖捻開,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漢文,墨跡還帶著點洇濕的痕跡。她看完后將紙條湊到廊下的香爐邊,火苗舔了一下就卷走了紙角,很快化為灰燼?!罢渲榉鄣目梢越o,龍涎香的就算了,那東西太扎眼?!?她彈了彈指尖的灰,“告訴哈桑,想要好貨就得按規(guī)矩來,錢貨兩清,少?;??!?br />
“是,奴才記下了?!?王管事剛要躬身退下,忽然聽到前院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瓷器破碎的脆響,還有伙計驚慌的叫喊:“你們不能進來!這是宸妃娘娘的地方!”
武媚娘的眉頭瞬間蹙起,像兩柄收攏的玉刀:“怎么回事?”
話音未落,十幾個穿著黑色甲胄的金吾衛(wèi)已經撞開后院的月亮門,鐵甲碰撞的鏗鏘聲驚得廊下掛著的鸚鵡撲棱棱亂飛,翅膀掃掉了架子上的青瓷水碗,“哐當” 一聲摔得粉碎。
為首的校尉趙虎左手按著腰間的橫刀,右手拎著個沉甸甸的布包,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徑直穿過工匠群,落在王管事身上。他身后的士兵個個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院子,連墻角的玫瑰叢都沒放過。
“拿下!” 趙虎一聲厲喝,聲音像砸在地上的石頭。
兩名士兵立刻上前,粗壯的胳膊肌肉賁張,鐵鉗般的大手抓住王管事的胳膊,“咔” 地一聲反剪到身后。王管事猝不及防,肥碩的身體踉蹌了一下,腰間的玉帶 “啪” 地繃斷,玉扣滾落在青石板上。
“你們干什么?!” 王管事嚇得臉色煞白,肥肉堆里的眼睛瞪得溜圓,“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宸妃香肆的管事!這是陛下親封的宸妃娘娘的地方!你們敢擅闖?!”
趙虎冷笑一聲,彎腰撿起地上的玉扣,掂量了兩下又扔回給他,正好砸在他滾圓的肚子上。“王三,別裝了?!?他解開手里的布包,掏出一本藍布封皮的賬冊,“啪” 地扔在王管事面前的青石板上。
賬冊散開的頁面正好露出用毛筆寫的交易記錄,墨跡烏黑發(fā)亮,“突厥牙帳,每塊三兩銀,經手人:王” 的字樣格外刺眼。旁邊還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狼頭,顯然是突厥的標記。
“賽義德都招了,” 趙虎踩著賬冊邊緣,聲音里帶著嘲諷,“你敢私通突厥,走私宮里的貢品皂,還有什么話說?”
王管事的目光觸及賬冊,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偷眼看向武媚娘,眼神里滿是哀求 —— 只要娘娘說句話,這些丘八絕不敢放肆。畢竟這香行明面上掛著宸妃的名頭,打狗還得看主人。
武媚娘卻忽然厲喝一聲,聲音尖利得像劃破絲綢的刀:“大膽奴才!竟敢背著本宮私通外藩,玷污香行名聲!” 她猛地抬腳,將身邊石案上的皂模踢翻,木模里未凝固的皂液 “嘩啦” 一聲潑了王管事一身,黏糊糊地順著他的綢衫往下淌,在地上積成一灘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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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平日里待你不薄,給你體面,讓你掌管香行,你竟做出這等豬狗不如的事!” 武媚娘的聲音里帶著痛心疾首,仿佛真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可知這私通外藩的罪名,不僅要掉腦袋,還要株連九族?!”
王管事徹底愣住了,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蠟像。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fā)出 “嗬嗬” 的聲響,剛要辯解 “這是娘娘您親自點頭的生意”,就見武媚娘飛快地對身后的侍衛(wèi)使了個眼色 —— 那是他們從小約定的暗號,意思是 “就地處理”。
“來人!” 武媚娘的聲音冰冷刺骨,像臘月里的寒風刮過冰面,“按家法,杖斃!”
香行的四個侍衛(wèi)立刻上前,都是武媚娘從并州老家?guī)淼乃朗?,個個身材魁梧,手臂上盤著結實的肌肉。他們將王管事按在地上,動作利落得像處理一頭待宰的豬。有人褪下他的褲子,露出白胖的臀部,肥肉在陽光下顫巍巍的;有人從柴房里抬出一根手臂粗的棗木杖,杖身被油脂浸得油光锃亮,杖頭還沾著暗紅的痕跡,顯然是經常使用。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王管